劉太太當然不會可憐陳家人,她巴不得他們受到教訓呢,不然怎麽出了胸口這一口惡氣。


    這事他們才從一說完,沒過幾日,陳桂香就在周遭哭訴,罵兒子有了媳婦忘了娘,罵他受媳婦攛掇對舅家不敬不說甚至見死不救,現在更是棄老娘與不顧,不孝不悌,枉為人子。


    人都是愛聽八卦愛看熱鬧的陳桂香的在這樣毫不掩飾的大肆胡鬧,短短幾日,燕子巷各家各戶都聽說了。


    一個個的眼睛裏冒光,伸長了脖子看熱鬧。


    「我早看出來了,因為不想媳婦伺候老娘,在老娘跟前立規矩,那盧舉人一早另置了宅子把夫人接出去享福,聽說一院子丫頭奴仆伺候著,獨獨把個老娘留在這裏。」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說得有板有眼。


    「呸,還讀書人呢,盧寡婦把死把尿把人拉拔長大,砸鍋賣鐵送去學堂,竟也是這不知反哺的貨色!」這個更是說得像自己親身經曆一樣。


    「你們可小聲點吧,當心被舉人聽到。」


    這話一出,周圍聲音果然都小了。


    「依我看啊,娶妻要娶賢,娶一個和嬌嬌小姐兒回來,枕頭風一吹,到頭來兒子都跟你離心。」


    ……


    此種言論,不一而足。


    阿貴有時無意聽到了,氣的過去把人罵跑。


    他心頭委屈,覺得少爺人那麽好,還要被那些長舌婦說道。


    轉頭跑到薑彤宅子那邊可能,把這事告訴喜兒。


    如此薑彤也就自然知道了。


    彼時薑彤坐在窗台前看書,八月睡在搖籃裏的睜著眼睛吐泡泡。


    聽了這事,她拿眼睛看盧景程,觀察他的反應。


    盧景程整個人還是一副穩重泰然的模樣。


    淡然說了一句,「珍兒無需擔心。」


    大周二十五年冬月。


    這天起了大風。


    一輛豪華而低調的馬車從景程駛進了萬安縣。


    鎮南王妃俞婉秋坐在鋪滿毛毯的寬大馬車裏,神色平靜,不知在想什麽。


    如果仔細看,就會發現她要慎重露出一絲緊張。


    不一會兒,馬車停了下來。


    一位長相英俊高大挺括的男人掀開車進來了。


    俞婉秋立刻喊了一聲王爺,她眼圈微紅。


    此人正是鎮南王周成驍,因夫人大病一場之後要求來青陽郡的萬安縣,問她什麽原因,對方又不肯說,隻默默掉眼淚,周成驍無法,最後隻得親自陪著夫人走一趟。


    「婉兒身子可還好。」周成驍低啞渾厚的聲音響起。


    俞婉秋搖頭:「我沒事。」


    一邊把頭慢慢靠在王爺身上,輕聲道:「王爺,我們去普陀寺。」


    周成驍現在也不問,直接一聲吩咐,馬車就直往普陀寺而去。


    俞婉秋被一個偶然聽到的故事亂了心神,神思不寧了許久。她這人自來是內斂的性格,心頭藏著許多事,又喜一個人暗自琢磨,就非常傷心身,以至於之後又是病了一場。


    俞婉秋對某些事有著直白的感覺,心裏隱隱有了一個可怕念頭。


    這點念頭促使著她走一趟,甚至一刻都不能等,必須往那座寺廟再去一次!


    他們坐船而下,到了萬安縣然後換上馬車。


    普陀寺依舊是萬安縣裏最大香火最鼎盛的寺廟,十七年前俞婉秋在此落腳,在此早產,那段回憶稱不上美妙,而現在俞婉秋卻拚命回想當時的每一個細節,害怕被自己遺忘了的細節。


    鎮南王看著妻子越來越冷凝的眉目,心中更覺得奇怪。


    「婉兒,你要不要同我說說,你心底到底有什麽事?」鎮南王如斯開口。


    俞婉秋眼中有淚光點點,卻強行壓了下來。


    半晌後,緩緩道:「王爺,你知道十七年前,我是在哪裏生產的嗎?」


    鎮南王撫了撫妻子額邊的頭發,歎了一口氣:「當年你同我負氣,帶著人先行離開,到了萬安縣,在普陀寺停留數日,不慎早產。婉兒你執意來此,莫非跟這件舊事有關?」這就是周成驍想不通的地方,快二十年前的事了,難道妻子過來是懷疑當初早產的事有蹊蹺?


    「王爺,你且再等等,很快,很快就會真相大白了……」俞婉秋現在說不出口,她心中太慌亂太複雜。


    現在,這些情緒幾乎時刻折磨著她,不得放鬆。


    馬車很快跑到了普陀寺。


    前頭有一隊護衛開路,王爺和王妃才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這些隱隱的陣仗,小沙彌趕緊去通知了住持。


    雖說不欲驚動太多人,但是鎮南王周身一身的殺伐氣勢和異常俊朗非凡的長相,一看就知不是平常人,更何況身邊還有個美若天仙的俞婉秋。


    住持緩緩而來,而後手撚佛珠行了一個僧禮,「阿彌陀佛,幾位施主有禮。」


    鎮南王:「住持有禮。」


    因多年前見過鎮南王妃,所以住持幾乎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王妃娘娘有禮。」


    俞婉秋頷了頷首,「住持還記得我?」


    住持臉上淡然微笑,「自然,王妃風姿依舊。」


    邊說住持邊說領著人進了內間。


    「不知王爺王妃不遠至此,可是有事?」普陀寺住持是個聰明人,不認為這種大人物會無緣無故來這裏。


    俞婉秋盡管焦急也耐下性子,在心中把事情捋了捋,才鎮定把自己想問的事情一一問出。


    然而,就在她問到那年她在生產那時寺中是否還有其他夫人再此生產這問題時,住持的眼睛一閃。


    他這表情太明顯,周成驍和俞婉秋都發現了。


    俞婉秋手指不自覺捏了起來,聲音有些抖:「是不是……」她隻說了幾個字,就停住了。


    住持沉吟半宿,頷首道:「確有其事,當初有位香客,身懷六甲,亦是在上香時突然發動,隨後在廂房中產下一子,是在王妃之前大約一兩日……」


    隨著住持的回憶,當年一些被忽略的事情逐漸展示在眼前。


    俞婉秋幾乎站立不住,而鎮南王此時也逐漸聽出了些不同,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婉兒,你在懷疑什麽?」周成驍聲音沉沉。


    俞婉秋捏了捏手中的帕子,深吸了幾口氣,才沉重道:「王爺,你可能覺得我瘋了吧。但是,我心裏就是有這種懷疑。當初,跟著我到普陀寺的幾個人都不是我的心腹丫頭,我被貓兒嚇到摔倒,難產,這件事姑且不提是不是有人陷害,當時我要生了,她們一個個都去叫大夫,卻許久沒有歸來,後來我疼著快昏迷,隱約見身邊有了個外人過來,等再有意識,卻說已經生了,王爺,我現在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俞婉秋聲音泣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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