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許久,回憶似的道:「我九歲那年,有一次,在箱子看見一件新衣服,以為是你給我做的,便高興拿來穿,卻不知你看見後為何發那麽大的脾氣,以至於讓我罰跪。


    那時,你看著我的那個陰冷的眼神,我至今銘記,隻一直未曾想通為何會如此,如今才終於明白,隻不過因我並非你親生子,衣服是你給自己孩兒做的,我這個外人,自然是不能夠穿的,是麽。」


    他如此平淡敘述這件經年舊事,俞婉秋聽得淚光點點,心痛至極。


    陳桂香卻哆嗦著身子,咬著牙齒,一字一句道:「我始終將你養大了!」


    盧景程雙眼無波,看著陳桂香,道:「因為你拿走了我所有的東西給了自己兒子。你害怕陰司報應,怕這些罪孽反饋到你親生兒子身上,所以你的房間裏常年來都供著一座佛像是不是?」


    陳桂香徹底癱軟在地。


    盧景程站了起來,麵無表情對鎮南王道:「留她一條命吧,如她所言,她當年留了我一條命。」


    陳桂香整個人像喪失了所有精氣神一樣。


    死氣沉沉。


    但就在盧景程準備離開的時候,她突然大力掙紮,扯著嗓子叫囂起來:「我待你不薄!養你長大供你讀書,哪點對不起你,到頭來你就是這樣回報的嗎!」


    盧景程腳步兀地一頓,低聲自語,「哪點對不起我?」


    他自嘲一笑,繼而轉身,臉上表情極為冷淡:「好一句待我不薄,你待我不薄到,給珍兒下藥,偷換掉珍兒生下的孩子,將你陳家侄兒的孩子抱過來冒充作我的孩兒,就是你口中的對得起我?如若如此,我盧景程當真承受不起。


    若非當初珍兒警覺,恐怕此時你已經得手,十七年前偷梁換柱的故事又將重演一遍。你心之毒,恐無人能及。」


    盧景程一分餘地不留,揭開了陳桂香最後一層皮,將她的醜陋心思完全暴露出來。


    「你個不孝子!孽子!白眼狼!」陳桂香像發了瘋,大聲咆哮,「早知如此,當日就該掐死你幹淨!」


    陳桂香的嘴巴被堵上了,又吃了一個嘴巴。


    盧景程也不再看她,徑直轉身離開。


    後頭的事情已經不需要他處理。


    這樣很好,盧景程目光悠遠,不用自己動手,很好。


    而鎮南王夫婦是再一次被震驚。


    接著而來的就是無法遏製的衝天怒氣!


    完全壓製不住!


    他們怎麽都想不到,這種狸貓換太子的把戲,陳桂香竟然又在兒子身上做了一次,小孫兒差點重複他父親的命運,被這個賤人給換走了!


    怎能不恨不氣!


    好個無恥狠毒的婦人!


    俞婉秋再也忍不住,維持不住禮儀,伸手「啪啪啪!」裏下,甩了陳桂香數個耳光。


    「賤人,你去死吧!」


    然這隻是口頭一句震怒的話,到底最後還是留了陳桂香一條命。


    俞婉秋嗤嗤幾聲後,忽而就想通了,讓她活著好了,就讓她活著見自己的兒子,續他們母子之間的情分。讓陳桂香親眼看著她日思夜想的兒子變得一無所有,回歸到他們本來的生活。


    俞婉秋很是期待見到那副畫麵!


    另一麵,早在鎮南王確定了這件事情後,就已經寫好了折子,派親信快馬回到京城,將這件事稟奏聖上。


    鎮南王世子之位是絕對不能容許被一個野種霸占坐在那裏的。


    十七年前換子事件的始末經過,統統寫在折子裏,不出幾日,呈上禦案,全部被皇上知道。


    雖然聖上亦覺得不可思議,但是皇室血統不容混淆,隨後立刻擬下聖旨,命禁衛軍親自去鎮南王府處理此事,在一幹人等茫然無措的時時,火速將鎮南王調查出來的結果公開,然後就是擼去周名瑄的世子之位,甚至剝奪周這個姓氏。


    聖上手段堪稱雷厲風行,等大家都回過神來的時候,周成瑄已經被請出王府了,他已經不再是鎮南王世子。


    他不再是鎮南王府囂張不可一世的世子。


    根據聖上的口諭,周名瑄要馬上被遣送回他的本家。


    整個事情,就像一陣龍卷風,來得如此洶湧猛烈,當它退下去的時候大家有些糊裏糊的。


    這麽大一件事,鎮南王府,十七年前真假世子這件事,幾乎瞬間就在京城傳開了。


    世家貴族,豪門新群,各路官員,沒有一個不在私下討論的。


    一時間,‘狸貓換太子’的各種版本的被傳得風風雨雨。


    假世子被送走了,而對於那個當年被調包的真世子,大家更是好奇得不得了。也都暗搓搓等著看真世子是何種模樣。


    而京城中掀起來的這股風波,萬安縣裏的幾人是一點都不知道的。


    陳桂香被帶走了。


    盧景程回了家。


    彼時薑彤正看書入了迷,盧景程進來的腳步聲都沒聽見。


    直到盧景程抽走了她手中的書。


    薑彤才迷茫著抬頭,後知後覺說了一句:「相公你回來了。」


    盧景程看著她,笑了下,「珍兒好閑情逸致。」


    薑彤歪頭,道:「相公笑話我?」


    盧景程笑,「並未,隻珍兒你不想問點什麽嗎?」


    薑彤站起身先去洗了洗手,然後抿著唇說:「我不問,是心我還相公想說了自然會同我說。至於看書,是珍兒在家亦無別的事,打發時間罷了。」


    盧景程親昵點點她的額頭。


    歎氣:「說不過你。」


    「不過現下我真有些想問的。」薑彤拉著盧景程坐下,軟軟道。


    盧景程挑眉,一副‘你說’的模樣。


    薑彤才道:「事情解決了,那相公接下來有什麽打算,畢竟……」


    畢竟什麽,當然是盧景程今非昔比的身份。


    他是鎮南王的兒子,以後會是鎮南王世子。


    鎮南王認回這個兒子,盧景程肯定不會留在萬安縣,那麽她是現在就一起回京城還是別的?


    薑彤能猜到些許,卻不知道盧景程的具體想法,所以不好肯定。


    從事情明朗大白到親見鎮南王夫婦這一段時間,盧景程整個人,外在看著沒什麽大的變化。


    薑彤不了解他們是怎麽協商的。


    現在已經是十一月,天寒地凍,薑彤自己覺得就算要盧景程回去,眼下也不是個好時機,數著日子離過年就隻有一個半月了。


    「珍兒以為呢?」


    薑彤喝了一口熱茶,慢吞吞道:「我觀鎮南王和王妃肯定是希望相公立馬就跟他們回去,認祖歸宗的。我的看法不重要,相公想怎麽做,我自然都認同。」


    的確也不需要薑彤來操心。


    她亦不會在這種事情上指手畫腳,人家肯定有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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