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無後台,那排位如此之低的小小舉人又如何敢在這鹿鳴宴上口出狂言?!


    既然知道是裴大人要與小趙大人鬥法,底下的官員又哪裏敢有其的想法,一個個縮得像鵪鶉似的,隻低頭喝酒,裝做不知。


    「或許是這守仁書院風水好,也說不定啊?!」


    說話的是同樣為經魁第四名的孔祿銘。


    孔祿銘是個年近四十旬的中年文士,瘦長的臉一臉的譏誚,一雙眼睛如同羊眼一般暗沉沉陰鬱得讓人很不舒服。


    自從得知,他本該是解元的,卻硬生生讓那個從京城裏來的小趙大人給壓了去,他這心頭火便無處發泄,燒得渾身似要焦裂一般。


    「你二人可是對此次排名有所異議?!」


    小趙大人的性格最不喜歡拐彎抹角,雖他是文臣,卻更有武將的性格。


    見席下二人陰陽怪氣的,便已不耐煩三分。


    最討厭這些自詡清高的文人,才學不如他人,卻滿肚子陰謀算計。


    好好的一場為國掄材的大典,卻被這些人鬧得烏煙瘴氣。


    這讓趙鶴然如何能忍?!


    正直硬朗的臉微沉,身上的煞氣便向四周層層壓去,讓一些僥幸想要看戲的官員,聞之變色。


    「不敢!」


    末尾的舉人和孔祿銘嘴上說著不敢,可臉上的神情可卻沒有絲毫恭敬之意,態度頗為挑釁。


    「異議是沒有,但是,不滿肯定是有的。」


    這時,謝越彥突然含笑,眸中眼波流轉的地席上的人臉上轉了一圈,淡淡道。


    「若真論起來,這位孔兄說的倒也沒錯……」


    「守仁書院確實風水不錯,否則,也不會有楊時元大儒坐鎮書院指點我等學問。」


    「李伯父和宋兄雖不是我師父的親傳弟子,但是卻受我師父多方指點,這半師之恩還是有的……」


    謝越彥說完之後,又看了小趙大人一眼。


    趙鶴然此時才知,原來那李修竹和宋鬆安還有楊時元大儒與著這般淵源……難怪,此二人學問也如此精絕。


    「以楊時元大儒之能,教導出區區鄉試解元、亞元和經魁,又有何難?!」


    「你二人可是在置疑楊時元大儒的人品和能力?!」


    趙鶴然擰眉沉聲道。


    「楊時元大儒雖已退卻朝堂多年,可卻一直深得聖心,此番聖上還多番詢問,若是有人誹謗楊時元大儒,我絕不能輕饒!」


    孔祿銘他末尾那名舉子的臉色慘白。


    裴敬亭的臉色也很是難看。


    他們可以置疑這個從京裏來的趙鶴然,可卻斷斷不敢得罪楊時元大儒!


    朝中有近半數官員都出自楊時元大儒的名下,得罪了楊時元大儒就相當於得罪了天下的讀書人!


    「不敢!」


    「不敢!」


    「是我等酒醉口誤,還望趙大人以及解元公、亞元公、經魁公見諒……」


    二人惶惶。


    「越彥,你在宴席上這樣說會不會給你引來什麽麻煩?!」


    鹿鳴宴之事兒就在那二人的請罪中揭了過去,畢竟是已有功名在身的人,已經討了饒窮追猛打也不好看,故而小趙大人又訓斥了幾句後,就過去了。


    李爹心裏清楚,若無越彥提及的「半師之恩」,他們沒有那麽簡單脫身的。


    越彥自是無礙……


    他師承楊時元大儒,在場的人想動他,還沒那個膽子……


    但他和鬆安怕是要清譽有礙。


    讀書人最重清譽,若是名聲上有了汙點,可是要背一輩子的。


    雖說是那位趙大人和裴大人的鬥法,可傷的卻是他們這些尚未踏入官場的讀書人。


    舉子的功名說來好聽,可是,在那些當官的眼中,也不過如此。


    中了舉子是可以候補當官的。


    可是,卻隻能當個小小的縣丞。


    這小小的縣丞,在這些官大人的眼中如螞蟻也差不多了,因此,才會毫不猶豫的犧牲他們,做為他們之間鬥法的祭品。


    無論成還是不成,他和鬆安都完了。


    尚未進入官場,就在刀尖上走了一遭,這讓李爹警醒——官場險惡。


    鬆安尚且年輕,還想不到更深的一層,隻是覺得這次鹿鳴宴好險,可李爹卻知道,若無越彥,他們就完了。


    越彥的話半真半假……


    在守仁書院時,楊時元大儒確實偶有指點,可卻談不上半師之恩……若是傳揚出去,不知是否會連累越彥被楊時元大儒責罵……


    「無妨!」


    謝越彥微微一笑擺手道。


    「都是守仁書院的學子,這樣明顯的針對,師父就算是知道了也不會說我的……」


    師父那人最是護短。


    現在,煩惱的該是那個裴敬亭大人才是!


    捅了他這個馬蜂窩,哪那麽容易善後……


    謝越彥眯了眯眼睛,嘴角微微上翹。


    「那就好……」


    李爹長籲了口氣,這才放下心來。


    他們已經回到新柳村好幾天了。


    可是,他們一個村中了兩名舉子,名次還都這麽高……整個清水縣都沸騰了。


    不隻是村裏的鄉鄰上門祝賀,就連清水縣的富紳和縣令大人都來了,這李謝兩家這兩天人如流水一般,絡繹不絕,不得消停……


    好容易偷得半日清閑,李爹迫不及待的找上了謝越彥。


    在得知越彥無事,李爹這才放下心來。


    按照李爹的脾氣,早就想離開新柳村回丹嘉城繼續讀書了,畢竟,明年還有會試要參加,時間很緊。


    雖然官場險惡,可是,為了乖女,他不得不再爬高一點兒。


    可是,靈芝的歲數已經大了,且已出師,這兩天鬆安就要來下聘禮,迎娶靈芝。


    妹妹出嫁,他總不好不在場的。


    隻得等靈芝出嫁後,再離開。


    謝越彥和李爹正在聊著等回到丹嘉城便去拜見楊時元大儒時,就見大海急急的跑了進來,「三老爺,您快回去看看,家裏出事了……」


    「出事了?!」


    李爹一驚,便站了起來。


    能出什麽事?!


    誰出事了?!


    「大海,你別急,慢點說……出了什麽事了?!」


    謝越彥皺眉道。


    大海也知道自己失態了,咽了口水,喘了口氣才道:「又有人上門給靈芝姑娘提親了……」


    「胡鬧!」


    李爹一拍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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