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些人沒有門路結識權貴,就把目光落在了貧窮卻有才的舉子身上。


    若是資助了這些人,萬一來年這人中了一甲進士,還能虧待他這個恩人不成?!


    所以,別看現在還未到會試的月份,但京城也是暗流湧動,已有風聲水起之勢。


    李爹和宋鬆安自然也是閑不住的。


    無論是會館還是文會亦或是名士,他們也都沒少去……除了做學問之外,開闊眼界也是必要的。


    而趙逢青趙大人,李雁回是知道。


    那是楊時元的大弟子,現任吏部尚書,掌管天下官員升遷事宜,是新帝的心腹。


    謝越彥是楊時元大儒的小弟子,到了京城,無論如何也都得走上一遭,去拜會一下。這時去,都有幾分晚了,應該剛到京城時就去的。


    可李雁回也知道,家裏的事兒一大堆,謝越彥那裏就隻有小海一個人忙碌,確實是抽不出時間。


    若是她幫謝越彥招些下人,謝越彥也就能輕鬆一些了。


    隻是……


    她怎麽覺得哪裏怪怪的?!


    「青珠,你說我該幫忙嗎?!」


    李雁回蹲在白雪塔前,看著雪球似的花朵發呆。


    「可是小小姐如果不幫忙的話,總不能為這點小事麻煩夫人吧?!」


    青珠眨巴著眼睛無辜的答道。


    至於大小姐,那是更不可能幫謝越彥的……


    大小姐超級不待見謝舉人的。


    不求小小姐,還求誰呢?!


    「好吧……」


    「就幫他這一回……」


    李雁回似是被青珠的理論給說服了。


    若是謝越彥娶親了,這種事情自然就會有人管了……


    他明年就已經十八歲了。


    高僧說他十八歲就可以議親了……


    一想到風姿斐然的謝越彥就要成親了,李雁回不知怎麽的心中一痛,酸澀不已,就像是要喘不上氣一般……


    李雁回手不由自主的抓向了自己的心口,將那裏的衣服抓出一條條褶皺。


    她的思緒又飛回到青山綠水間,他打馬向自己飛馳過來的英姿,驚鴻一瞥……


    可是……


    他不可能屬於她……


    更何況,他娘也不喜歡她……


    想到謝越彥的母親,李雁回覺得心陣陣的發涼,心痛的感覺卻好像好了幾分。


    「小小姐,您怎麽了?!」


    青珠見李雁回麵色不對,一雙秀眉微蹙,還緊緊的抓著心口的位置,臉色微白,嚇壞了,一疊聲的問。


    「無事……」


    「就是蹲得太久,有些暈……」


    李雁回強撐著對青珠露出一個笑臉。


    「扶我回去休息一下吧……」


    「下午人伢子不是要送人來挑嗎?!」


    李雁回就著青珠的手站起身,再沒了逛花園的心思,慢慢的由著青珠扶著往回走。


    吃過午飯,又小睡了一會兒,李雁回的心情還是很不好。


    可當她看到人伢子送來的男男女女之後,自己的那點小心思就顧不上了。


    「這……怎麽這般慘?!」


    李雁回坐立不安的看向坐在上首的鄭大家。


    不是李雁回沒見過世麵,而是,麵有的這些人是真的慘。


    一個個瘦骨嶙峋、麵黃饑瘦、頭發枯如雜草,雖然,已經清洗過了,也換上了一身新衣衫……可是那幅營養不良的樣子,明顯就是逃難的難民啊。


    不是送下人來挑選嗎?!


    這些李雁回印象中訓練有素的下人一點都不一樣。


    「怎麽回事?!」


    鄭大家眉頭微顰。


    「回夫人……不是我不把好的給您送來……對於我們這種人來說,賣誰都是賣……這裏麵,後兩排的都是訓練有素的,有幾個甚至是剛剛從犯事的官員府邸買下來的,絕對的上手好使喚……」


    「至於這幾個……」


    一臉富泰的人伢子衛氏歎了一口氣。


    「夫人,您不知道……」


    「今年沛縣遭了大水,千裏洪水過去良田全變成了汪洋,沒吃沒喝……這些人逃難進了京城,想找口飯吃……我是實在不忍心,就在做生意的時候,也帶上他們……讓心善的主家兒給他們一口飯吃……」


    「唉……」


    衛氏似乎是個心善的,說完又歎了一口氣。


    她也知道,這樣沒有經過訓練的又是難民出身的,正經的大戶人家是連看一眼都不會看的。她也是抱著試試看的念頭把他們帶來了。


    能賞一口飯就賞一口飯吧,也算她積德行善了。


    眼前這家似乎是剛搬來不久的,怕是急於找熟人好上手的下人使喚,她今天帶來這些難民怕是難入主家的眼了。可是帶回去又該如何?她一人人小力薄,也救助不了更多的人啊。


    沛縣大水?!


    數萬災民流離?!


    李雁回驚住了。


    隻是與朝堂上的驚雷相比,李雁回那點驚提都不值得一提了。


    此時金壁輝煌、威嚴肅穆的大肅朝堂上,靜得連落一根銀針的聲音都能聽得清清楚楚,朝中重臣們個個麵色如土,冷汗直流,有幾個心理素質不好的,站得搖搖晃晃,看那模樣似乎隨時都能昏厥過去一樣。


    朝堂上的氣氛就像是膠水一般,低沉壓抑、黏實厚重得讓人喘不上氣來。


    高高在上的明德皇帝蕭南那滿是老年斑的臉,陰沉得像是能滴下水來一般,一雙虎目張半闔,眼中精光閃爍,早年征戰沙場的煞氣有如實質一般從明德皇帝的身上散發出來……


    朝中大臣們嚇得如同鵪鶉一般,他們已經很多年沒見過明德皇帝那有如殺神般的模樣了。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郢王蕭臨淵去沛縣救災帶回來的一幅畫兒。


    那幅畫兒宏闊而精到,靈動而蒼勁,一經展開就鋪滿了整個朝堂,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大師之手。


    如果是在平時,他們早就上前賞析讚美一番了。


    可是,現在他們卻裹足不前,抖如篩糠。


    怪隻怪這畫兒畫得太駭人了!


    千裏洪災、生靈塗炭、哀鴻遍野、人食其肉、餓殍千裏……這是沛縣大水之後真實而又慘烈的景象,畫畫人憤筆疾墨、虯勁蒼老、一氣嗬成畫成了這幅成千上萬人物各俱情態的巨幅長卷……


    站在這幅畫兒前,眾朝臣隻感覺一陣陣眼暈。


    郢王蕭臨淵這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啊,敢把這幅畫進獻給皇上?!


    所有的人都戰戰兢兢等著明德皇帝發怒,朝堂上唯一個還鎮定從容的就是獻圖的郢王蕭臨淵了。


    麵對大肅昭武皇帝蕭明德的滔天怒火,郢王蕭臨淵依然那麽平靜,連眉頭都沒皺一下,隻是身姿筆挺的跪在那裏,依舊用低沉有力的聲音匯報著沛縣受災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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