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連日暴雨致使上遊水位暴漲,多處河堤決口,其中屬沛縣受災最為嚴重,淹滅田土房屋無數,受災災民達數萬之眾……」


    「戶部雖然撥銀四十萬兩,可落到災民的手上卻不足十萬兩。災民缺衣少食,生靈塗炭、哀鴻遍野、人食其肉、餓殍千裏……」


    「住嘴!」


    明德皇帝氣得渾身亂抖,拿著佛珠的手,指著郢王蕭臨淵暴跳如雷。


    可郢王蕭臨淵卻仍舊不管不顧跪得筆直繼續沉穩的說道:「災民缺衣少食,生靈塗炭、哀鴻遍野、人食其肉、餓殍千裏之真實景象比之這《千裏餓殍圖》更甚萬分!」


    鏗鏘有力、斬釘截鐵!


    高高在上的明德皇帝,目光又落在那幅刺眼的《千裏餓殍圖》上,那畫卷上瘦骨嶙峋災民眼中的絕望讓他痛心,恍惚間,他似乎看到那圖上的災民都站起來,淒慘哀嚎著向他一步步走來……


    他就是苦孩子出身。


    如果當初不是前朝皇帝昏庸無道,致使天下大亂,天災人禍不斷,讓他們沒了活路,他們也不會起來造反,奪得這天下。


    自從坐上這個位子,他就發誓再不讓天下的百姓遭受他那樣的苦難,可是……沒想到……他才在位短短二十多年,前朝的天災人禍就再度重演在他麵前,這讓他如何能接受?!


    明德皇帝陰側側的目光在朝堂下眾臣的身上一一滑過,看著底下一個個麵如土色、沉默不語的眾大臣們,心中又是憤怒、又是失望、又是傷心……


    「這就是你們說的當地官府為了掏銀子,將災情無限誇大,其實災情沒有那麽嚴重?!」


    「這樣還不嚴重,那什麽樣才算嚴重?!」


    「難道要讓災民掀了朕的金鑾殿才算嚴重嗎?!」


    明德皇帝的話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陰沉沉帶著無限的殺意。


    「嗯?!」


    隨著明德皇帝的這一聲喝問,底下站著的官員瞬間跪了一大半。


    「皇上息怒!」


    戰戰兢兢的大臣們趴在地上,半天不敢抬頭。


    站在最前麵齊王蕭臨鋯更是將頭壓得幾乎都快碰地了,心中將郢王蕭臨淵恨個半死。


    因為當初就是他一力主張認為是「當地官府為了掏銀子,將災情無限誇大,其實災情沒有那麽嚴重……」,所以,戶部隻給撥了四十萬兩用來賑災,他又從中扣了十萬兩,實際上從他手上撥出去的隻有三十萬兩。


    可是,他也萬萬沒想到底下的那幫子人竟然這般貪婪,竟然無法無天的貪去二十萬兩,比他貪的還多。


    一時間,齊王蕭臨鋯氣得牙齒咬得「咯咯」做響。


    父皇最恨發國難財的,這幫子家夥個個都得人頭落地!


    可別牽連到他身上才好。


    得想個辦法,讓底下的人把這十萬兩也扛了……


    齊王蕭臨鋯頭磕在地上眼珠不住的轉著。


    「齊王,你說!」


    「現在該怎麽辦?!」


    上首傳來明德皇帝的低喝。


    齊王蕭臨鋯身子一抖,富泰的臉上露出一絲懼怕,哆哆嗦嗦的說:「兒臣認為當務之急應該是加撥賑災銀子,同時修築河堤……」


    「如何撥?!撥多少?!如何賑災?!如何修築河堤?!」


    明德皇帝的問題不喘氣似的一個接一個的向齊王蕭臨鋯砸來。


    「這……」


    齊王蕭臨鋯一個頭兩個大,急得胖臉上冒出了黃豆大的汗珠了。


    腦子亂得和一團綿花似的,什麽辦法也想不出來,越急腦子越是空白一片。


    明德皇帝看著大兒子齊王蕭臨鋯一臉的失望,目光又落到了二兒子瑞王蕭臨風的身子。


    瑞王身材削瘦,身上有股子文人的清貴。


    見明德皇帝看他,也不著急,磕了個頭然後直起身子,慢慢悠悠的說:「既然郢王去沛縣賑的災,想必已經有了更適合的賑災法子,畢竟沒有人比人更清楚災民的情況……兒臣覺得還是先聽聽他的意見比較好……」


    跪在瑞王身後的老五福王蕭臨野,眉目如畫,狹長的鳳眼見明德皇帝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身上,連忙言詞懇切似的道:「父皇,這天災曆朝曆代都有,咱們大肅可是第一次發這麽大的水,全賴您的恩德……」


    大意是昭武皇帝做的已經很好了,懷憂民之心則可,自責內疚則不必。


    福王蕭臨野十分的會說話,這番漂亮話說下來,雖然昭武皇帝蕭明德的臉色依然是陰的,可是,卻已經沒有那麽難看了。


    滿朝文武都向福王蕭臨野投去了感激的一瞥。


    果然是福王啊……


    所在之處,皆是祥瑞。


    可這時,氣氛才剛剛有所緩和的朝堂再度響起一個不和諧的聲音,郢王蕭臨淵那低沉有力的聲音刺得人耳朵疼。


    「四十萬賑災銀子到了災民手上隻有十萬兩,如若賑災朝庭還需得再撥二百萬兩白銀,到災民手上需保證五十萬兩白銀,方能讓災民安然過冬以及明年開春的春耕種子錢……」


    郢王蕭臨淵在堂下跪得筆直,一邊說還一邊又往《千裏餓殍圖》上看了一眼。


    昭武皇帝的火頓時又被勾起來了。


    他這才想起來,剛才光顧著心憂災民了,他這還有三十萬白銀不知去向呢。


    「郢王,我再撥你五十萬兩白銀……若誰再敢向這筆銀子伸爪子,直接給我剁了……」


    「齊王,我必你追討回那丟失的三十萬兩銀子……若是追不回,我拿你是問!」


    「散朝!」


    明德皇帝目光冰涼陰沉。


    這個時候,如果誰在敢哼哧半個字,明德皇帝絕對撕了他!


    此時的明德皇帝就像是被戲弄了的老虎,誰撩誰死!


    「是!」


    「是!」


    郢王和齊王齊聲應是。


    「皇上這畫……?!」


    跟在明德皇帝身後的大太臨李喜怯怯的看了一眼走在前麵的皇帝。


    明德皇帝連一眼也不想看見那幅什麽《千裏餓殍圖》,他治理的天下怎麽會是這樣子?!下意識的就想吩咐李喜把它燒了,可是,看到三兒子郢王蕭臨淵黑沉沉的眼珠一眨不眨的看著自己,滿肚子的氣發不出來,隻能憋著道:「把畫兒給我收了……放……放在禦書房裏!」


    說完一甩袖子轉身龍行虎步般離開了朝堂。


    隨著明德皇帝的離開,整個朝堂的朝臣們才算是又活過來一般。


    三五個人聚在一起,或是眉頭深鎖、或是眼神複雜的看向幾位王爺,最後,搖搖頭都走了。


    「哼!」


    齊王蕭臨鋯走過郢王蕭臨淵的身邊冷哼了一聲後甩袖子走了。


    瑞王蕭臨風看著齊王和郢王的交鋒,嘴角一挑,慢悠悠的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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