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裴軒長篇大論、滔滔不絕,他用最大的力氣表達自己的態度、立場。


    可是蕭承陽……好氣哦,他拿著柄湯匙,往徐皎月碗裏添菜,一雙深邃大眼認真的看著她咀嚼食物。


    分明是普通的動作、其貌不揚的女人,可他專注的眼神好像她是一個大美女。


    這樣的眼神,讓徐皎月想起他那句「熟悉」,是啊,她也覺得熟悉了……對他。


    蕭承陽的表現絕對是目中無人,董裴軒一個火大,手掌往桌麵拍去,他不能吼北陽王,隻能喊徐皎月。


    「我馬上去你家一趟,你別亂跑,好好準備嫁衣。」


    但……蕭承陽依舊不動如山,繼續給徐皎月喂食。


    直到董裴軒前腳跨出門檻,一句慢悠悠的話揚起——


    「月月是我的女人,如果王和不想活了,盡管上徐家提親。」


    這是仗勢欺人,是欺壓良民啊!


    一個踉蹌,董裴軒沒站穩,而來不及把蛋黃咽下的徐皎月,噗地……點點金黃噴了蕭承陽一身……


    【第六章 大哥哥,原來是你】


    清冽的、帶著泥土香的風在臉龐吹掠。


    速度很快,一不仔細會摔落地麵,明明是很危險的事,徐皎月卻感到無比安心。


    是啊……分明應該害怕的呀……


    閉著眼,臉頰貼上蕭承陽寬實壯碩的後背,細細的胳臂環住他的肩頸,沒有用大力氣,因為有他托著自己。


    她相信他,相信他不會讓她摔了。


    無緣由的信任,無緣由的安心,無緣由的,徐皎月交付了自己。


    從小到大,她不被家人疼愛,不被鄰裏喜歡,她得討好巴結、放送善意、給予好處、提供助力……用盡所有力氣才能得到正評。


    在這樣的努力過程中,她學會在麵對陌生人時緊繃起每根神經,細細觀察對方,做出最討喜的舉動,然後透過係統提醒,確定自己做得正不正確。


    得到了,是成就,沒得到,淡淡哀愁。人際關係於她,是一份挺辛苦的工作。


    如今她不必付出、不必努力,他便慷慨地給出正評,他對她的喜歡,想破了頭都難以理解,隻能順理成章接愛,安心地接受。


    速度很快,像風似的,蕭承陽的腳像裝了彈簧,不斷在林間跳躍、賓士。


    她不怕,一點點害怕都沒有……仿佛回到那年,她又是伏在大哥哥背上的小女生,忘記恐懼、忘記哭泣,一心一意依賴著他的背脊。


    閉上眼,她感受風在耳邊吹掠,發絲飄場的喜悅。


    他停下,她張開眼,然後……看見!


    一聲驚呼!她朝前方跑去,是的、是的,她記得,她通通記得。


    四歲的孩子不該記得太多東西,但她偏偏記得這個山洞,這個和哥哥生活過五天的地方。


    快步跑進山洞裏,徐皎月找到角落處,有自己用石頭刻畫的大哥哥,獸骨還堆在牆邊,那是嗯哼找來給她當堆積木玩的,手指輕輕撫過山壁,所有的記憶陡然清晰。


    旋身,徐皎月對上蕭承陽的眼睛,


    懂了、明白了、恍然大悟了,原來啊……


    所以第一眼,他給了正評,所以「她去哪,他去哪」,所以他明目張膽地喜歡她……眼角濕濕的,她朝他走近,仰起頭。


    「我叫月月,你呢?」她問。


    緩緩吐氣,他輕聲回應,「啊啊。」


    「原來你叫啊啊……」控不住的淚水墜跌,她一把抱住他,用盡力氣。


    他的嘴角微勾,心,鄭重放下。以為她不記得了,沒想到……很好啊,這樣很好。


    那天,他一眼認出她的胎記、她的聲音,他雀躍無比,直覺跟上前去,一路跟著一路擔心,擔心她會不會將陳年事忘得一幹二淨。


    疑慮讓他不敢輕妄動。


    聽到村人喊她月月時,喜悅滿得他的胸口裝載不下,若不是理智拉住,他差一點點就破窗而入,不允許那群名為家人的男女在享受她帶來的利益之餘,還恨著她。


    沒想到她記得他……一直都記得。


    心暖了、滿了、漲了、甜了,細細看著胸前的她,冷峻五官浮起一抹溫柔。


    她伏在他胸前,咬得下唇隱隱發痛,深怕這是南柯一夢,夢醒後,什麽都沒有。


    他擁住她,笨拙地輕撫她的後背,試圖撫平她的激動。


    她抬起頭問:「你知道狼哥哥、狼姊姊在哪兒嗎?」


    「不知道。」這次到杞州辦了趙擎,他便有打算上山尋訪「老友」,但他不完全有把握。「這麽多年,也許已經不在了。」


    他的話,讓她的心微沉。


    「我跟董叔上山過幾次,都沒找到這個山洞,更別說池塘和那個我們唱歌跳舞的懸崖峭壁。」


    「想去嗎?」


    「想。」


    他向她伸手,她毫不猶豫地把手交疊上,一前一後,兩人走出山洞。


    秋天至,衰草枯楊,野花野草出現破敗景象,但走在他身邊,她卻覺得風吹很美、落葉很美、荒原很美,而在身旁的他美上加美。


    他小時候就美得讓她流口水,她常想著,怎麽有人能長成這副模樣,多教人妒忌啊,而現的他更是美到讓人怦然心動,這樣的他怎麽能夠喜歡她?他合該找到另一個能配得上與他「郎才女貌」的女子呀。


    「我離開後,你好嗎?」徐皎月問。


    那時,她想娘、想哥哥了,夜半裏哭著醒來,他們無法用言語溝通,但她的眼淚讓他痛,他在山洞裏胡亂轉圈圈,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最後他背著她,回到他們初遇的林子裏。


    「不好,董叔帶走你,我很傷心。」


    「你看到了?」


    「對,我躲在林子裏,等你下山我才離去。」


    「你怎麽會變成北陽王?」徐皎月問。


    「你走後,我常在林子外徘徊,我想要遇見你,可是被抓了。」


    徐皎月倒抽口氣。是,她記得,回村不到半個月就聽說有人抓到一個模樣像人的怪獸,大家都跑去看,但娘嚇壞了,打死不讓她和哥哥出門。


    她猜過會不會是他,她太擔心了,夜裏惡夢連連。


    係統大娘知道她害什麽,問她要不要預支福氣點數給「大哥哥」交換平安順利,她想也不想就同意,一千點,連同利息,她預支了一千兩兩百點。為了還債,她扮命學習,連睡覺都很省。


    「然後呢?」她急問。


    「我被輾轉發賣。」


    「賣你?為什麽?你連說話都不會。」當小廝?長工?怎麽可能?


    「我不需要說話,他們把我關在獸欄裏觀賞,讓我和狼虎、惡犬互鬥,他們叫我獸人。」


    心狠狠被扯痛,徐皎月咬牙切齒,「有沒有人性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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