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趕活趕都追不上蕭承陽,董裴軒幾乎要放棄了,沒想到一個黑衣男約莫是看不過去了,竟憑空出現一把抓住他的衣領,施展輕功把他帶進柳宅。


    直到這會兒,他才曉得北陽王身邊有不少隱衛跟著。


    彎下腰、低了頭,董裴軒悲愴地看著柳老板,誰不惹偏要招惹徐皎月?那不是自尋死路嗎?那眼神……分明是在看死物。


    他搖搖頭,輕聲說:「趁現在有空,你要不要說說,怎麽就知道徐家有難,趁機上門打劫呢?」


    蕭承陽踢開門,恰恰看見徐皎月拿著簪子抵在自己喉頭。


    她的腰帶已經被抽開,露出抹胸,紅色的鮮血滲出,滴在鵝黃色的抹胸上頭,分外明顯。蕭承陽不怒反笑,嘴角處扯出一道生硬曲線,蝕骨沁髓的笑意似見血封喉的毒藥,一沾就會沒命。


    他緩步進逼,恨不得將吳勇千刀萬喘、挫骨揚灰。


    吳勇連頭都不敢抬起來,深怕視線接觸會被射成篩子,恐懼從四麵八方向他包圍,蕭承陽什麽都沒做,吳勇已被他的氣勢震懾,嚇得節節後退。


    「你、你、要做什麽?我沒有、沒、沒、沒有……沒有……你找錯人了,你一定找錯人了!」


    他還想求個脫身,但蕭承陽用手中長劍給了他答案。


    劍鋒劃過,吳勇胸前滲出血珠子,劇烈的疼痛將他的僥幸踹到九霄雲外。


    「你、你……殺人啊!救命啊!」


    聲音剛從喉嚨中擠出,揚手,蕭承陽的長劍又在他身上添上好幾道口子。


    吳勇連滾帶爬、拚命逃竄,卻怎麽都甩不掉接連而來的劍鋒,他痛得翻身抱肚,沒想到最後一劍,直接斷了他的子孫根。


    他哀嚎斯叫,痛得在地上不斷翻滾。


    蕭承陽高舉長劍就要往他胸口捅去,眼看明晃晃的刀刃劈空斬下,電光石火間,徐皎月搶身站到他麵前,將吳勇護在身後。


    她居然要護他?蕭承陽怒了眉眼,啞聲道:「讓開。」


    「不讓。」她猛搖頭。


    她的頂嘴是火上添油,氣得他快要爆炸,這是鄉願的時候嗎?對徐家上下也就罷了,好歹是血緣至親,可對這樣一個渣貨,她竟也……


    「讓開!」蕭承陽的聲音透著危險。


    「不讓,求求你別殺人,董叔說你身負重任,身在杞州的事不能教人得知,我們快點走吧,別將事情鬧大,我不想你有事。」


    她的解釋像桶冰水兜頭澆下,把他那團熊熊烈火給澆熄得透底。


    原來是……擔心他有事?


    收劍,眼底盡是憐惜,看著她的狼狽,手指輕觸她的頸間,心痛得好厲害。


    她看見了,暖意一寸寸往上升,被心疼的感覺良好,徐皎月握住他停留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指,認真說:「不痛的,一點都不痛,那是我自己弄。」


    就是她自己弄的也不行,誰讓人逼她!倏地,戾氣再現,拳頭緊握,指節發出格格聲響。


    徐皎月見狀,忙窩進他懷中嬌聲嬌語道:「不想在這邊,我們回家好不好?」


    「好。」脫下披風裹住她的身體,他將她打橫抱起,跨開大步往外走。


    他說:「我教你練武。」


    「好。」


    「以後不許被人欺負。」


    「好。」


    「等回京,我要把錦繡坊弄倒。」


    「好。」


    「我要讓柳家永不翻身。」


    「好。」


    他一句句說,她一次次應諾,她用自己的方法安撫他的暴怒。


    三人兩匹馬,直接往南方奔去。


    起初徐皎月沒發現情況不對,隻見他帥氣地揚鞭催馬,一路狂奔,任由長風獵獵,掠起衣袂翻卷。


    迎著風,她忘記自己的臉腫得多醜陋,忘記狼狽的自己多像豬頭,她一路唱歌一路說話,心情好到讓人無法理解。


    心情當然好啊,還以為今日是一別再不能見麵,可現在她又在他懷裏,又能聞到他的氣息,又能看見他酷到不行的帥臉,真好啊、真開心啊!


    直到離開杞州,徐皎月發現他們沒有回溪山村,而是陌生的方向……她急了,轉頭問:「我們要去哪裏?」


    「南雲。」


    「為什麽?」


    「我有要務在身。」


    「我知道,可我沒有啊。」


    他拒絕回答。


    「你要去打仗,帶著我豈不是很麻煩,放我下來吧,我可以自己回去。」


    他沉默。


    「你不能帶走我啊,我的家在溪山村,我要回家。」


    他充耳不聞。


    「蕭承陽,你放我下馬。」


    他相應不理。


    她慌了,小小的拳頭往他身上捶。「你不可以這樣,這是強搶民女,你和柳老板、吳勇有什麽不同?」


    她竟然拿他比吳勇?他黑了臉,狠了目光,卻堅持不理會。


    「放我下來、放我下來、放我下來!」


    徐皎月氣急敗壞,哪有人這麽不講道理的啦,他改行當土匪哦!


    正當她吵鬧不休時,董裴軒聽不下去,催馬到兩人身旁,道:「王爺,先停下來吧,讓我把話跟她說明白。」


    蕭承陽拉緊韁繩,把馬停下。


    見狀,徐皎月立刻順著馬背往下滑,她膽子大,蕭承陽卻嚇破膽,一把將她撈回馬背上。他口出威脅,「如果你不好好坐著,就繼續趕路。」


    瞪他一眼,徐皎月滿臉無辜,她又沒在人家屋簷下,怎麽就得低頭了呢?


    「皎月別鬧。」董裴軒壓低聲音道。


    「我沒鬧,我隻是想回家。」


    「你哪還有家?」


    董裴軒一句話,問得她低頭。「我知道奶奶這次是做得過分了,可我總得問清楚狀況,奶奶不會無緣無故把我給賣掉的。」


    蕭承陽忍不住翻白眼,都這會兒了,還在幫徐家人說話。


    「這事,問我就知道。」


    「董叔查出來了?我娘還好嗎?弟弟們還好嗎?」


    見徐皎月為徐家人心急,董裴軒搖頭直歎氣,這孩子太實誠、太良善,當初……真做錯了。


    「你母親偷走家裏田契房契押給當鋪,帶著你兩個弟弟離開,柳老板輾轉知道此事,將田契房契贖回來,並贈銀二十兩讓徐老太簽下你的賣身契。」


    他從懷裏掏出徐皎月的賣身契,在蕭承陽整治吳勇時他也沒閑著,從柳老板身上問清楚來龍去脈,又搶回賣身契、順走千兩銀票。


    「我娘為什麽這麽做?」


    董裴軒歎氣,仔仔細細地將薑氏和蔣顯的過往說明白,聽完故事,徐皎月沒有怨恨,隻有不勝欷噓。那是怎樣的感情啊,深刻到讓他們願意為對方付出一切。


    她很清楚,母親這一去將要麵對無數問題,這是要有多大的勇氣才辦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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