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蕭光和,還不知李妧心思之深,上回算計了他,這回卻是奔著他大哥來的。


    「麵容再美,心卻臭了。」蕭光和咬著牙道。


    蕭成鈞從背後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冷靜。


    蕭光和又冷聲道:「你莫要因我而拉楊姑娘下水,她分外無辜,更何況……」蕭光和冷笑一聲,道:「你拿我做局也就罷了,到底我也奈何不了你。可你拿楊姑娘做局,你可知其後果?」


    李妧閉口不言,神色鐵青,眼底滿是羞惱之色。


    她想反駁,想斥責。


    可不知不覺間,她竟已是三麵遭難。


    這些人都圍著她,目光或冷漠、或譏諷、或厭憎。


    就連李香蝶姐妹也出聲道:「楊宅的那些下人,大部分都是我李家買的。與孟公子有何幹係?」


    嗨,氣死她們倆了。


    李家辛辛苦苦哄姑娘呢。


    你李妧臭不要臉一句話,把功勞全部扣孟泓頭上。


    呸!


    眾人都這樣說,自然不會是騙她。


    畢竟若真如她猜的那樣,怎麽會有這樣多的人來維護這楊姑娘呢?


    李妧嘴張了張,背後再度被冷汗浸濕。


    怎麽辦?


    她朝蕭成鈞看去,這位世子爺卻一心安慰著弟弟。


    她再看孟泓,孟泓脫下了文人外表,眸光微冷。


    她又看那裏頭端坐著的楊姑娘,卻見那楊姑娘正手執象牙箸,慢吞吞地吃著食物,連看都不看她一眼,仿佛這外頭的一切鬧得再凶,在她眼裏也不過一場鬧劇罷了……


    李妧的冷汗登時從額間滑過。


    她從未見過如此心思深沉的人物。


    她仔細剖析遇見這楊姑娘的前後,驚覺這楊姑娘前後開口的時候甚少,她沒有明確的表情,沒有長段的話語,就連動作也是極少的……可就是這樣,這位楊姑娘不動聲色地贏得了一切。


    瞧吧。


    她單單隻是坐在裏頭,低眉垂目,頭上還罩著帷帽不曾取下。


    就這樣……已經引得外頭這樣多的人為她出氣了……哦,就連蕭光和,就連蕭光和都投了她的陣營!


    李妧手腳發軟,腦子裏嗡嗡作響。


    完了,她想。


    失去這個機會……她還怎麽去接近蕭成鈞。


    她轉頭看了一眼蕭成鈞,隻恨不得就這樣投懷送抱,可她很清楚,那不是不成的。


    就在這時,一陣腳步聲打破了寂靜。


    小廝讓開了路,就見一行身穿皂色衣衫的人過來了。


    為首者微微抬眸,語氣冷淡,他道:「李四姑娘。」


    不過四個字,從他口中喊出來,硬是叫李妧莫名地肝膽一顫。


    「四姑娘今日行為,主子都看在眼裏。特命我等前來,請四姑娘去一個地方。」為首者冷聲道,他身上竟有種說不出的傲然。


    李妧怔怔看著他們:「你們主子是誰?」


    但他們已經沒有要回答的意思了,他們隻是上前來,撥開李妧帶來的丫鬟、仆從。


    他們架住了李妧,將她生往下拖。


    李妧又驚又怒,厲聲道:「你們幹什麽?大膽!」


    這行人不為所動。


    她隻能無助地朝蕭光和看去:「救我,救我……」


    蕭光和卻神色鐵青,站在那裏仿佛入定了一般,他啞聲道:「該來的,總會來的。」


    言語間像是已經看穿了皂衣人的身份。


    李妧到底顧忌身份形象,便道:「我自己走,我自己走,放開我……」


    這行人也不想引來多的關注。


    便這才鬆了手,隻將李妧夾在中間帶下去。等下了樓,旁人見了也未起疑,以為是哪家小姐私自出門,被逮回去了。


    而這時,李妧方才看清,他們腰間有一塊腰牌來回晃動。


    上書一個字——「禁」。


    禁什麽?


    禁宮?


    禁宮衛?


    李妧一身冷汗,渾身酸軟,腦子裏更如漿糊一般,幾乎無法正常思考。


    她完全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她渾噩地被他們帶到了一個地方。


    她上一回來過。


    她抬頭,望著門匾。


    ……西暖閣。


    上回她同祖父,在這裏見了聖駕。那這回呢?


    帶她來的,是皇上的人?


    李妧怕死,也怕真嫁了柳開宏。


    她眼底漸漸湧起一點亮光,還有機會的……是吧?


    她強自鎮定下來,然後被送進了西暖閣中。


    西暖閣中坐著一位華服少年,他坐在那張檀木案前,身上散發著淡淡藥味。今日沒有簾帳,也沒有祖父在側。


    李妧終於敢於抬起了頭。


    她貪婪又羞怯地看向了座上的人。


    她終於得見了他的全貌。


    烏發黑瞳,眉飛入鬢。


    真真俊美,十個蕭光和也不及他。


    可他卻麵容陰沉,眉眼凶戾。


    他看著她,問:「你道楊姑娘與孟泓關係親近?嗯?」


    李妧感覺到了極大的壓力。她怕他。她這一刻方才知曉,這位新帝,原是這等可怕人物。麵容俊美如神祗,可也神情凶戾如修羅。她低低地喘了一聲,嬌弱又帶懼色。


    他似乎並未要從她口中得出一個確切答案。


    他更未將她的美麗容貌與嬌弱姿態看在眼裏。


    他又問:「你知曉何為扒皮嗎?」


    遙隔數裏外。


    楊幺兒端坐包廂內,扒掉了醬鴨外頭那層皮。


    李妧從來沒有這樣仔細地端詳過自己的手。


    身形健壯的宮女將她狠狠摁住,隻拉出了她的左手。她身子前傾匍匐,右手被人攥住。她艱難地抬頭,就能看見那隻左手,那隻被抵在地麵上的左手。


    她渾身冰涼,如置冰窖之中,腦子卻異常的清醒。


    你知曉何為扒皮嗎?


    不,不不。


    我不想知曉。


    一個容貌柔美的宮女在她跟前蹲了下來,宮女放了一隻繡墩,然後抓著她的左手搭了上去。李妧驚恐地想要收回手,但怎麽也收不回去。


    她盯著自己指尖泛白的部分,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漸漸從背脊竄了起來。


    宮女攥住了她的小指,李妧這才看清,宮女手裏捏著一把薄如蟬翼的小刀,刀尖鋒利。宮女用刀頂住了她的小指。


    感覺到冰涼的觸感,李妧滿頭大汗,身子發抖,她忍不住喊出了聲:「皇上……皇上……」盡管她也不知道這樣叫喊有什麽用。但恐懼已經壓得她控製不了自己了。


    室內安靜極了,宮女神色未變,她輕輕地一動,削去了李妧的指甲蓋,那一瞬間,李妧的腦子是麻木而遲緩的。等到宮女輕易從她的指尖,挑開了皮,仿佛在處理一張狐狸皮似的……動作甚至還堪稱漂亮,李妧喉中壓抑著慘叫終於爆發了出來。


    十指連心,指尖的疼痛如潮水一般向她湧來。


    李妧哪裏受得了這樣的痛楚。


    「皇上,臣女知錯了!皇上,臣女願做一切來償還……啊……」她又疼又怕,腦子裏塞滿了求饒和絕望的話,可她不想死,她不想被扒了皮活活疼死,不,若是疼不死,那該要更慘了。


    她錯在哪裏?


    是了,楊姑娘。


    一切都是從與楊姑娘打了個照麵後,有了改變的。


    因為她設局把楊姑娘拉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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