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覺得哪裏不對的那點猜測,終於成了現實。


    她咬住牙,氣得一手打碎了茶杯。


    「好……好一個越王!」


    她養了他十幾年,如今方才知曉,養的哪裏是一條狗!


    原是一條豺狼!


    他的手伸得可比她長多了!


    「哀家倒要看看,他這是何意?」


    警告?


    亦或是……他欲對永安宮動手?


    太後氣得腦子都快燒糊了,偏偏這時候又聽人道:「太後娘娘,養心殿那邊來人了,還有……還有坤寧宮那邊也來人了……」


    皇上與皇後一個沒來?


    太後氣得又揮落了兩個茶杯下去,發出「啪」的脆響。


    劉嬤嬤再三思量,都沒有讓楊幺兒前往永安宮。


    正如那宮人來報時所說,這宮裏死個人,可大可小的事。死人沒什麽稀奇,但隻怕死的這人背後有什麽隱情。


    太後的手段下作起來,素來是不要臉不要皮的,劉嬤嬤又哪裏舍得,瞧著皇後娘娘這樣的,去碰她這麽個沒臉沒皮手段下作的呢?沾上零星半點的汙跡,都是要叫人心疼的。


    「娘娘今個兒不去玩雪了嗎?」


    劉嬤嬤一句話,便勾走了楊幺兒的注意。


    她點了頭,道:「去。」


    劉嬤嬤笑道:「養心殿外這會兒應當積起厚厚的雪了,娘娘今日定能玩個痛快了。」


    楊幺兒點頭,眼底閃爍著零星的點點光華。


    蓮桂、春紗服侍著她換了一身厚衣裳,又披上大氅,然後便一塊兒朝著養心殿去了。


    而此時養心殿外,也的確堆砌起了厚厚一層雪,積雪幾乎將養心殿四周都鋪上了,走上去,便如同陷入了柔軟的雪白毯子裏。


    幾個大臣相扶到養心殿麵聖時,還險些摔了跤。


    「這養心殿內外竟無宮人掃去積雪,宮中內務素來由永安宮掌於手,卻連這等事都不曾上心!這,這都是何意?傳出去成何體統!」


    話說完,那大臣又摔了一跤,正麵朝下,吃了一嘴的雪。


    「永安宮著實荒唐……」


    「宮中勿議……」


    「怎能不議?我等便應當直言陳諫!」


    「永安宮身為皇上的母親,應當有慈母的姿態。如今卻連這樣的小事,都懶於管理,致使養心殿上下積雪滿布……這讓皇上焉能麵上有光?」


    「唉,隻怕正是自那頭來的下馬威呢。皇上方才登基,永安宮便如此……實是欺人太甚也!」


    幾個大臣一路說著,一路摔跤,等摔到西暖閣門外的時候,腿腳都不利索了,心底對永安宮的怨憤不滿也更是升到了頂點。


    他們幾個與孔鳳成那等老狐狸又有不同。


    他們都是朝中言官,有那聲名遠播的,也有兩個並不大出名的。今日前來,本就是為就程家之事,向新帝陳諫言。靠著這時候表忠心,以博個好名聲。


    這下見了滿處積雪,自然更是滿腹怨憤,恨不能立即寫書上奏斥責,再告知以滿朝大臣……


    他們不能直接罵皇帝的母親,於是便在進門痛斥了程家後,便拐彎兒罵上了李家。


    李家如今因著與柳家的糾紛,聲名到底是有了損傷。眾人也就是此時方才知曉,李家的名聲倒也並非無懈可擊,若是尋跡而上,未必沒有推倒李家這棵大樹的可能。


    誰不想做這個豪情萬丈,撕下李家真麵目,來推倒李家的人呢?


    從前是李家名盛,無人敢輕易動,怕一舉扳不倒東陵李家,反倒為自己惹來禍患。如今他們倒是不怕了。


    等將李家罵了個痛快,這些人便也不多留了。


    什麽諫言皇上選秀納妃的話都顧不上說了。


    他們急著回家陳書,一一錄下永安宮不端行為,再報到上頭,讓朝廷的幾位肱骨老臣,去做這個先鋒。


    而太後此時,還且不知自個兒又背了一口黑鍋上身。


    她胸口微微起伏著,難壓心頭的怒氣。


    「皇上同皇後都不便前來?」她問。


    這會兒她更氣的是蕭正廷,倒還盼著蕭弋過來了。


    可誰知道,皇上皇後,誰都不給她臉麵。永安宮出了事,他們連表麵功夫都不做,絲毫沒有為永安宮擔憂的意思。


    一個小太監笑道:「太後娘娘,皇上身體不大好,您是知曉的。就怕過來衝了血氣,若是害得皇上又病一場,那個侍衛就算是拖出來鞭屍,那也難抵罪責啊!」


    旁邊的宮女也笑著道:「今兒也著實不巧,永安宮的消息傳過去時,娘娘便到養心殿去侍奉皇上了。不過到底是放心不下太後娘娘這邊,便派了奴婢幾個前來,瞧一瞧是怎麽回事,安一安太後娘娘的心。」


    個個都是牙尖嘴利!


    嘴巴裏說得倒是漂亮!


    太後一口血哽在了喉頭,心說,這哪兒安她的心呢?


    這分明是讓她不得安心!


    「既然瞧過了,哀家這裏倒也沒什麽大礙,爾等便回去複命吧。」


    小太監卻沒動步子,他道:「這死了個侍衛,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皇上與太後貴體受不得這樣的驚。到底還是要先將人抓住了,奴婢再回去複命才好。」


    「這哪有眼下便能揪出結果的?」太後怒道。她氣得手指都微微顫抖了。先是蕭正廷,而後是蕭弋……她慢慢發覺,這永安宮似乎隱隱不受她的掌控了。一股寒意,釘在了她的背後。她怎能不顫抖?


    她現在就想趕緊打發了這些人,然後關起門來,好好將永安宮內的內鬼,捉個幹淨!


    不然,她恐怕寢食都難安!


    小太監歎了口氣,道:「敢問太後,屍首何在?是因何故而亡?」


    太後又氣又急,腦子裏更不知不覺籠上了一層恐懼,平日裏她就全靠威勢來震懾人,這會兒小太監不懼她威勢,開口又有條有理,太後一下子竟是失了方寸,勉勉強強才將人應付過去。


    等送走了養心殿與坤寧宮的人,太後背後已經出了一層冷汗,更覺得精疲力竭,頭昏腦漲。


    她轉頭問:「越王呢?」


    「越王抱恙,說是前日進宮碰上大雪,正巧染了風寒……不便進宮。」


    太後冷笑一聲:「他倒好,做下事來,便躲著了。如今他都敢拿哀家的主意了!好,好,好!」她環視一圈兒殿內眾人。如今永安宮的所有宮人、侍衛,都已經在殿中了。


    往日這般陣勢,太後隻會覺得說不出的得意。


    這些人都是她的耳目喉舌,向來聽她的話,連小皇帝也絲毫不畏懼。有了這個底子,太後自然也過得隨心所欲,想要責罰誰便責罰誰,想要扣下皇帝的什麽東西,便能扣下。


    可現如今,這些人隻叫她覺得背後發寒……因為她一眼望過去,竟分不清誰是有二心的……


    這些個人在她的眼底,似乎都變得有了嫌疑。


    太後捏著茶杯的手再度微微顫抖起來。


    她厲聲道:「說!你們中誰是越王安插在宮中的眼線?」


    一時間,殿中人皆麵露惶色,誰都沒有開口。


    「今日不說,來日若是讓哀家發現了,必然要扒皮拆骨!死無全屍!還要連累家人!」太後又是一聲厲喝。


    「……」殿中卻依舊一片靜寂。


    「你們不說,便以為哀家查不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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