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鬱笑盈盈看著趙翎:「大哥,我明日就要離京了!」


    趙翎皺著眉頭:「陛下的千秋節——」


    「我還有好些事要處理,須得趕緊回去!」趙鬱因為歡喜,眼睛亮晶晶,小虎牙也露了出來,看著甚是可愛,「我回去就搬家,大概會先搬到白佳寧的運河莊子裏,以後哥哥你有事找我,就讓人去那裏叫我!」


    趙翎聞言,心裏微微酸楚:「阿鬱,不如我給你一套宅子——」


    趙鬱笑著拒絕了:「我的大哥,你還是顧你自己吧,王府裏那麽多弟弟妹妹,弟弟要娶親,妹妹要出嫁,還有一群姨娘要養老,我看你以後怎麽辦!」


    說罷,他拱了拱手,灑然去了。


    趙鬱是真心為趙翎擔心,他自己算過這筆賬,將來福王府的那些人,會是一個沉重的負擔,背負在趙翎身上。


    趙翎得到了王府,卻也要一生負重前行。


    而他趙鬱,將來守著妻子兒女過日子,不知道多自在快活!


    跟著趙鬱的小廝知禮和知義忙也匆匆向趙翎行了個禮,急急跟著去了。


    看著趙鬱的背影消失在寶瓶門後,趙翎一時有些悵然。


    他的出生是聯姻的結果,為的是讓權力疊加,獲得更大的利益。


    而他也的確如同福王和母妃的期望,為獲得更高更多的權力活著。


    不過,就像那句話「甲之蜜糖,乙之砒霜」,有朝一日他獲得了權力,成為那九五之尊,趙鬱再自在快活,一家人的性命也不過在他一念間……


    趙翎從小就知道,自己要成為主宰他人命運的人,而不是讓他人主宰自己的命運。


    距離皇宮不遠有一道禦河街,街道潔淨,楊柳夾道,倒是個鬧中取靜的好去處。


    大太監林文懷的私宅就在這禦河街上,紅漆大門半新不舊,上方掛著一個黑漆牌子,上麵是禦筆親題的「林宅」二字。


    趙鬱下了馬,微笑著打量黑漆牌子上的「林宅」二字,扭頭看向帶他過來的高掌櫃:「這‘林宅’兩個字,是陛下題寫的吧?!」


    高掌櫃拊掌笑了:「郡王真是目光如炬!」


    趙鬱抿嘴直笑——跟青衣衛的人在一起,真是舒服,他們太會拍馬屁了,而且從來不嫌肉麻!


    進了林宅大門,林文懷得了稟報,穿著家常衣服就迎了出來,長發用青色帶子綁定,身上穿著寬大的月白道袍,頗有種隱逸高人的韻致。


    彼此寒暄罷,林文懷引著趙鬱進了正堂,賓主在黃花梨木圈椅上坐下。


    趙鬱沒有再扯廢話,開門見山道:「林叔,青衣衛裏有沒有易容高手?」


    林文懷微笑:「郡王要易容到哪種程度?」


    趙鬱笑得略有些靦腆:「就是親近的人也不大能認出來那種程度。」


    林文懷叫來小廝,吩咐道:「你去叫溫凉過來見我。」


    第二天朝會散罷,慶和帝用膳的時候,見有幾樣菜肴是趙鬱喜歡的,便吩咐林文懷:「你親自去跑一趟,宣阿鬱進宮陪朕說話。」


    林文懷一臉躊躇:「陛下,端懿郡王一大早就出發回宛州了……」


    慶和帝:「……」


    趙鬱這孩子就像一陣春風,不期而至,溫暖又和煦,吹得人心裏暖洋洋的,可是待你感受到幸福,這種風就倏忽一下,不知道又刮向何方去了……


    每次都是難得進京,不告而別。


    慶和帝歎了口氣,忽然有些意興闌珊。


    白文怡試探著道:「陛下,接下來的選秀……」


    慶和帝又是一歎,道:「算了吧,朕努力了那麽多年,也沒見後宮裏有誰再懷孕。」


    白文怡頓時不敢吭聲了。


    這日秋陽燦爛,碧空如洗,黃葉滿樹,是個晴朗的好日子。


    秦二嫂被李知州夫人命人請去了。


    蘭芝便帶著翡翠、蜀芳和儲秀在家做藥香。


    如今天氣一天天冷了下來,藥香賣得很快,慈和堂那邊已經賣空了,須得趕緊再送一批過去。


    蘭芝四個人整整忙了一上午,都累得夠嗆,卻及時把藥香給做出來了。


    中午蜀芳和儲秀進了灶屋,用蘿卜芋頭燉了一隻老母雞,還沿著鍋邊貼了玉米麵餅子。


    主仆四人圍坐在院子裏桂花樹下大吃了一頓,有說有笑,煞是開心。


    用罷午飯,翡翠陪蘭芝去後門外河邊散步。


    蘭芝立在河邊,看著河上風光,忽然想起自己的月信已經遲了兩個多月了,不禁把手放在了腹部——腹部其實沒什麽變化啊,除了比先前胖了些!


    她忽然有些煩躁,便道:「翡翠,我有些累,上樓睡會兒午覺吧!」


    翡翠關後門的時候,蘭芝皺著眉頭道:「翡翠,我這段時間似乎很容易疲憊,也比先前愛睡覺……」


    翡翠閂上後門,陪著蘭芝上樓:「姑娘,你先前太閑了,回來後一直忙著,大概是不習慣,以後習慣就好了!」


    回到樓上房間,翡翠不想睡,就坐在窗前榻上做針線。


    蘭芝躺在床上,閉上了眼睛,很快就睡熟了。


    她夢見自己在一片桃林裏散步,一抬眼就看到碧綠枝葉間掛著一個個又紅又大的桃子,心中歡喜,便選了一個最大最紅的,踮起腳跟摘了下來。


    雙手捧著這個大紅桃子,蘭芝心裏滿足得很,正想著找地方洗一洗桃子,卻醒了過來。


    蘭芝心跳有些快,躺在那裏,過了一會兒才緩了過來,開口叫翡翠下樓去拿家裏那本曆頭上來——她記得曆頭上除了記錄每日的宜忌、幹支、值神、星宿、月相、吉神凶煞,還記錄一些常見的夢兆吉凶。


    翡翠很快就拿了曆頭上來了。


    她認識不了幾個字,遞給蘭芝後挨著蘭芝坐下:「姑娘,你要解夢麽?你夢到什麽了?」


    蘭芝一邊翻看曆頭,一邊道:「我夢見了進了一個桃園,裏麵掛滿了大紅桃子,我就摘了一個最好的——」


    她終於翻到了要找的那一頁。


    翡翠有些急:「姑娘,你讀給我聽唄!」


    蘭芝沉默了一瞬,然後道:「曆頭裏說陰人夢見摘桃子,主懷貴子。」


    翡翠:「陰人?就是女子吧?」


    蘭芝「嗯」了一聲。


    翡翠過了一會兒才反應了過來,想起蘭芝兩個月沒來月信,頓時說不出話來。


    不過她很快握住了蘭芝的手:「姑娘,若是真有了小哥兒,我來照顧他!」


    蘭芝心裏有些慌亂,竭力讓自己放鬆下來:「待母親回來,讓母親給我把把脈吧!」


    翡翠發現蘭芝手心有些涼,忙道:「姑娘,你可別想著打胎什麽的,咱家有法子的,你盡管養下來,到時候不行就對外說娘子又懷孕了!」


    饒是蘭芝心事重重,也不禁撲哧一聲笑了起來:「放心吧,如果真的懷孕,我定會如珠如寶待腹中孩兒的,不管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我都會疼愛的!」


    她既希望自己是真的有了身孕,卻又不敢抱有希望,畢竟前世她和趙鬱那樣親密,卻一直沒有孩子。


    天擦黑時候,秦二嫂這才從州衙內宅回來。


    今日李知州夫人請她過去用香,用罷香,又不放她走,留她在州衙內宅吃酒,席間又有兩個院中姐兒彈唱,吃罷酒又去花園賞花,整鬧了大半日,最後賞了她二兩銀子並一匹鬆江闊機尖素白綾,約定隔日再去用香,這才放她回家。


    翡翠在樓上聽到秦二嫂的聲音,忙下去拉她到一邊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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