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哪知楚瑜現在的心思已不在那件事上了,之所以耗著不肯回去,無非是賭腔子裏的一口氣而已,隻消一個合適的台階,她便願意收拾東西返回朱家。


    楚瑜越想越覺得蹊蹺,朱墨向來以文士自居,甚少在人前展露武藝,好端端的怎會跑到西山去?他素日結交的那群酒囊飯袋也沒聽說有好這個的。


    楚瑜腦子一轉,冷汗不禁涔涔從額間冒下,「快去看看哥哥在不在!」


    希望事情不要如她想象的那般。


    盼春打探的結果不出楚瑜所料,楚蒙果然一大早就出門去,還捎上了弓箭袋。


    用不著細細詢問,楚瑜用腳指頭都能想得出來:楚蒙一定是想為妹妹打抱不平,才特意約了朱墨去西山比練箱騎射。


    她不由恨恨的道:「真是傻瓜!」


    也不知是說尋釁滋事的楚蒙傻,還是說貿然應約的朱墨傻。


    盼春臉上有些惶然,「小姐,這可怎麽著?」


    無論哪方受傷,都不是一件好事。比起來,倒是朱大人更值得擔心些,他畢竟是個書生,楚蒙可是有一腔勇力的。


    楚瑜雖不像她那樣著急,心裏也覺煩躁得厲害:不知朱墨會不會是哥哥的對手,縱然他有些武功底子,到底比不得楚蒙是從真刀真槍裏拚殺過來的。退一萬講,就算他僥幸打贏了楚蒙,楚蒙那性子也老賴得厲害——贏了便要大肆宣揚,若比輸了,卻要纏著再比,簡直和一塊狗皮膏藥般,若非他這般好武,何氏當初也不會忍心將他送到西北軍營去。


    這回他故意邀上朱墨,不曉得是真心為自己出頭,還是想趁機過過打架的幹癮,楚瑜嘀咕著。光想想都覺得頭疼欲裂,她用力將凳子踢翻,賭氣道:「不管了,隨他們去吧!」


    開弓沒有回頭箭,反正勸也難勸回。


    盼春心內焦灼,正要再差人細細打聽西山情形,就見望秋一臉訝異的過來,「小姐可聽說那件事了?」


    「聽到了,不就是場比試麽,有什麽稀奇的。」楚瑜不耐道。


    望秋見她回答得風馬牛不相及,不由啼笑皆非,忙道:「不是這個,是咱們到衡陽那件事。」


    因原原本本的將朱墨處置謝蘭的經過說出來,並道:「還是成柱偶然露出的口風,婢子才得以打探出來,不成想會瞞咱們許久。」


    楚瑜聽得臉上呆住,「這事情果真麽?」


    「怎麽不真?那小蹄子和趙知府一家仇怨不淺,才故意找上咱們,想借機為她死了的老子娘伸冤。若非朱大人發現得及時,隻怕這蹄子的奸謀便得逞了。」望秋撇了撇嘴,「小姐您現在明白了吧,大人若真不想讓您懷孩子,直接放手便是了,何必煞費苦心將謝蘭趕走,不是橫生波折麽?」


    盼春聽了不免心驚,要是朱大人發現得晚一點,或是幹脆裝不知道,自家小姐或許再也不能生育了。她恨恨道:「好一個狼心狗肺的謝蘭,枉咱們好心救她,居然想反過來害咱們!」


    又看著楚瑜道:「小姐,這般瞧來,朱大人對您果然是真心實意,先前咱們的確是誤會了她。」


    楚瑜心頭愧疚與疑慮一並交織著,憋得紅頭脹臉,半晌才吐口道:「這件事他也瞞著我!」


    兩個丫頭都見不得她這樣冤枉人,紛紛說道:「小姐您這樣說就太不公平了,姑爺不也是好心怕您生氣麽?當時那種情況,誰知道您信不信,萬一讓謝蘭那蹄子有機可乘便遭了,您也是,好心偏當成驢肝肺,難道這件事還不能看出姑爺的為人?」


    楚瑜被兩人七嘴八舌吵得心亂,腦子裏也成了一團漿糊般,亂糟糟問道:「那你們說該怎麽辦?」


    兩人不做聲了,解鈴還須係鈴人,誰受的委屈,還得由肇事者來彌補。自家的小姐氣也氣過了,鬧也鬧夠了,如今也該做點好事了吧?


    楚瑜被鬼靈精們盯得無法,隻得勉強開口,「我知道了,等他再來我會說的。」


    可萬一今日朱墨傷在了楚蒙手下,或是技高一籌,將楚蒙打傷了,那事情可就真不好收拾了。楚瑜不禁幽幽的歎了口氣,明明她隻是想回娘家散散心而已,怎麽事情反倒更麻煩了呢?


    緊挨著青石磚地的一進朱紅院落內,朱墨正著人收拾鞍韉弓矢,麵上卻看不出緊張,仿佛隻是和人喝酒暢飲一般。


    成柱卻苦著一張臉,眉頭幾乎皺成川字,「大人,您難道真要與那蠻子比試不成?文不文武不武的,這算什麽呀!」


    朱墨抿起的薄唇兩側帶有細小彎鉤,是含蓄而克製的笑意,他說道:「有什麽大不了的,彼此戲耍而已,認真咱們就輸了。」


    他這位大舅哥護妹心切,朱墨自然樂意奉陪,要讓那滿身尖刺的小刺蝟卸下防備,當然得從她身邊的人入手,各個擊破才好。


    成柱見自家大人笑意微妙,仿佛在盤算什麽,不由滴溜溜打了個寒噤。


    從馬廄牽馬出來時,主仆倆遇見了南嬤嬤。南嬤嬤微微欠身,遲疑說道:「奴婢無能,還是沒能將夫人迎回。」


    她麵有慚色,因為昨日的擅作主張的確並非出自朱墨授意,本以為能順利見到夫人,孰料薑還是老的辣,到底沒能打動何氏。


    「嬤嬤不必自責,你已經盡心了。」朱墨寬慰道,「夫人若是想明白,她自己會回來的,您就不用多操心了。」


    南嬤嬤聽了這話卻微微詫異,明明前幾日還愁得不得了,怎麽今日反顯得雲淡風輕,她都快摸不清這位主子心裏的想頭了。


    朱墨不打算和她多解釋,目光越過她,投向蓮青的回廊下——玲瓏正在步階下晾衣裳。春寒初退,她已經換上薄衫,透過淡紅的輕紗隱約可見如玉如雪的肌膚,真是一身好皮肉。


    玲瓏顯然也發覺朱墨在注視,非但不避,反倒玉容微抬,露出兩排編貝般的細齒,是大膽的挑逗之意。


    南嬤嬤意不自安,沒想到自己才離開一日,這丫頭就任性妄為至此,倒顯得自己這個管家人疏忽失職,忙陪笑道:「乍暖還寒的,這玲瓏丫頭也不怕凍著,老奴等會兒就親自勸勸她……」


    朱墨輕聲打斷道:「不用了,你帶她來書房見我吧。」


    南嬤嬤吃了一驚,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莫非楚家夫人才離開半月,朱大人就耐不住空虛寥落,要將這玲瓏姑娘開臉收房了?


    朱墨見她一臉狐疑,隻微微笑道:「去吧。」


    南嬤嬤縱有滿肚子的不明白,亦隻能應道:「是。」


    那廂玲瓏聽到南嬤嬤傳話,卻是喜孜孜雀躍不已,立刻翻箱倒櫃尋衣裳,要換一身嬌媚撩人的裝束,好增添她的美色——那件淡紅紗衫是新做的,朱墨才見過,可是多更一次衣也無妨,反正男人總是圖新鮮的。


    南嬤嬤見她如蜂蝶一般輕狂浮浪,不由警告道:「你別打錯了主意,老爺見你未必是好事,仔細犯了他大人的忌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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