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三以為郡主在花廳,連忙起身,跟著薛長光一起去了。


    入了秋,皇帝早吩咐人在院子裏種滿菊花,甫一入院,衝天香氣透庭院。


    傅三沒心思看花,他就等著瞧郡主,他眼巴巴跟著進去,走到半路上,王府裏跑進來一個薛家的小廝,走到薛長光身邊,與他耳語兩句,嚇得薛長光臉色大變。


    薛長光待不下去了,他同寧王府的管事告了辭,表了歉意,方拽著傅三道:「我家裏出了些事,我要走了,你在這兒跟他們都不熟,也別留了,一道走吧。」


    薛長光帶了傅三來,他要走,肯定把人一起帶走,否則出了事算誰的?就算他姑姑是皇後,寧王的心肝肉,他也惹不起。


    傅三焦躁得要死,他皺著眉道:「發生了什麽事?非現在走不可嗎?我隻見郡主一麵就走,你再等等。」


    薛長光麵色灰白,道:「等不了!」他死死地拽著傅三往外大步地走。


    傅三扭頭往身後一看,就瞧見一個婀娜娉婷的身影從園子裏往花廳的方向走,他一眼就看出來,那定然是郡主!


    可惜隔得太遠了,傅三就隻能看見郡主大概的身姿,瞧那身板兒,倒是和紅豆一模一樣,可她行走姿態,端莊嫻雅,和從前那個小丫鬟的氣質天壤之別。


    要命的是,傅三越看越眼熟,好像就是紅豆!


    他心裏莫名擔憂起來,便與薛長光道:「你等會兒,我就去看一眼,就一眼。」


    薛長光冷聲道:「我外祖父危在旦夕,我等不了你!你若定要叫我為難,以後有事,也就別麻煩到我頭上了。」


    傅三一聽此話,心下一沉,也不敢造次,便跟著薛長光出了府。他回長興侯府的時候,心神不寧,猶豫再三,到底還是去同秦氏把話說了。


    秦氏整個人都懵了,眼睛都不知道眨,她癡癡地笑了兩聲,道:「紅豆是寧王流落在外的女兒?怎麽可能!」


    傅三麵色沉鬱道:「我遠遠兒地看著像極了,不敢說十成十,卻有七八分是真的。而且母親您算算時間,六弟帶紅豆出去,回來之後他身邊沒了人,寧王帶了個女兒進京,請皇上封郡主。六弟又成天往十王府跑,這……怎麽可能不是!」


    秦氏後背發涼,她目光呆滯地道:「六郎從前也常和皇子們在一起……這不可能!家裏采買的丫鬟,哪個身世不是清清白白的?那殷家就是她的本家!」


    傅三幽聲道:「殷家全家人都被滅口了。」


    「什麽?!」秦氏嗓音尖銳,有些失態了。


    傅三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告訴了親事,他道:「我當時就覺得紅豆身份不平凡,沒想到……這般不平凡。」


    秦氏擦了擦冷汗,道:「這、這、這……這!」她訥訥地道:「這也怪不了長興侯府,咱們哪裏知道她是什麽身份!何況我、我也沒有苛待過她!」


    傅三撇撇嘴道:「若有人欺負我兒子,我不管他為什麽這麽做,總之他這麽做就是錯。」


    秦氏如何不知道這個道理,她擔心的就是這點!


    長興侯府風雨飄搖,如今再也經不起寧王這樣身份貴重人的折騰了。


    秦氏顫聲道:「紅豆不會對咱們懷恨在心罷!這些年她在侯府,要受苦也是在你二嬸手裏受苦,咱們府裏該發給她的例銀也都發了,吃穿不缺她的,我也沒有為難過她。」


    傅三歎息一聲,道:「為不為難,您說了不算,但凡她覺著委屈,便是咱們的錯。」


    秦氏絞著帕子道:「寧王……可不能是這般狹隘的人罷!」


    傅三擰眉道:「寧王此人驍勇善戰,極為……護短。何況是他的親生女兒。」


    秦氏險些昏死過去,她扶著小炕桌,才沒仰倒在羅漢床上,她白著臉道:「這糟了……」她轉念一想,道:「也未必可能,哪兒有這麽巧的事,偏什麽倒黴事兒都落咱們家了!且等郡主受封,寧王辦喜宴的時候再說!」


    傅三搖搖頭,不大樂觀道:「您還是提前想想,怎麽應對得好。」


    秦氏頭皮發麻,咬牙道:「怎麽應對?寧王肯定給她托了個漂亮體麵的身份,她都是老六房裏的人了,沒了清白,寧王若真心疼她,定然害怕咱們把她從前的身份和清白這事兒宣揚出去。」


    傅三瞧著秦氏,道:「母親,您難道以為,寧王會給咱們開口宣揚的機會嗎?宣揚完了,便是魚死網破,父親答應嗎?」


    秦氏有些崩潰了,她嗓門有些大:「那你說怎麽辦?!」


    傅三有點兒不快,他鎖眉道:「求寧王,高抬貴手。紅豆和老六情誼是真的,她看在老六的份上,總會替咱們周全幾句。」


    秦氏直喘氣,讓她去求一個丫鬟,怎麽可能!她根本拉不下這張臉。


    傅三又補了一句道:「您求還不行,最好讓老夫人和父親都去,否則寧王看不見咱們的誠心。」


    秦氏麵色煞白,道:「她難道不打算嫁到咱們家?王府逼咱們先做小伏低,以後寧王不怕傅家給苦頭她吃?」


    傅三簡直無語,他抬頭淡聲問道:「現在是六弟天天巴巴地上趕著去看人家,不是人家求著要嫁給六弟。您不知道,當時這丫頭跟著六弟的時候,有氣性的很,讓六弟以妻禮待他。老六也確實這麽做的。老六什麽性子您不知道?他對誰低聲下氣過?張閣老孫女的事,兒子沒記錯的話,人家小娘子後來是誠心想嫁給六弟的吧,他怎麽回應的?」


    傅三略停頓過後,自己答了話:「六弟狠狠地打了張家的臉不說,還讓張家割了一大塊兒肉,並且一個屁都不敢放。六弟給那丫頭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就這樣您還指望六弟能掌控得了她?」


    他整個人都往後靠去,涼涼地道:「現在不止是六弟,而是整個長興侯府要求她。」


    傅三覷了秦氏一眼,問道:「而且,磋磨郡主,母親,您敢嗎?」


    秦氏哽住了,她敢嗎……她敢才怪!


    現在長興侯府一個有用之輩都沒有,削不削傅家的爵位,全看天子心情。


    秦氏死也想不到,長興侯的氣運背成了這樣,翻過了大風大浪,竟要載在一個丫鬟手裏。


    傅三搜腸刮肚,終於又想起了什麽,他道:「對了,傅二是欺辱過那丫頭的吧?寧王現在,恐怕想殺了他。咱們雖分了家,可他們到底姓傅,也都還沒搬出去,咱們還是一家人。」


    秦氏如墜冰窖,她覺得自己都不能呼吸了。


    傅三鄭重提醒道:「這是大事,您還是同父親說一說罷。」


    秦氏沒敢把紅豆的事告訴丈夫,她惴惴不安地在家裏等傅慎時回來。


    天黑的時候,才終於等到傅慎時從十王府回來,過去見她。


    秦氏一見了傅慎時的麵,就打發了下人出去,急吼吼地問他:「寧王的女兒,可是……可是她?!」


    她麵色發白,嘴唇緊抿。


    傅慎時望著秦氏,給了確切的答案,道:「是她。」


    他了解秦氏,當即冷聲道:「您別想著用對付兒子的法子對付寧王府,寧王不吃這套。寧王護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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