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的幾天,紅豆因為流言的事,也沒怎麽出門,不過二皇子妃等人總是盛情邀請她,她也不好一推再推,便偶爾去串門,好巧不巧,她每次去的時候,薛長光都在,兩人見了麵,尷尬一笑,彼此避嫌。


    時日長了,二皇子妃也就不同時叫兩人一起過去,並且將此事告訴了皇後。


    皇後本來是覺得薛長光太不主動,後來聽說了紅豆從前出身的事,便作罷。


    紅豆很是輕省了幾日,隨後連流言也聽不見,耳根子更清淨了,她又從旁人口中聽說,張閣老辭了官。


    寧王在宴客的時候,紅豆看到張小娘子了,她猜到是怎麽回事,便去側麵問寧王,寧王跟她提的時候很漫不經心地道:「張家手腳不幹淨,皇上念著他是老臣的份上,委婉叫他辭官。」


    紅豆眨眨眼,心道:難怪說聽不到閑話了,估摸著這以後再沒有人敢談論她的事兒了。


    寧王雖然粗疏,對她卻很細致。


    寧王不知紅豆是不是因此事不高興,就道:「過兩日我們也該回真定了。」


    紅豆瞪了瞪眼……這就要回去了!


    寧王道:「我封地在真定,總留在京中也不好。」


    紅豆心跳的很快,胸口悶悶的,她知道要等傅慎時一段時日,可是在京城等和在真定等完全不是一種感覺,聽不到他的半點消息,她總會牽腸掛肚。


    寧王則道:「也不是明日就走,你再收拾幾天,我們再啟程。」


    紅豆應了一聲,藩王久留京中自然不合適。


    紅豆要告訴傅慎時一聲,她回真定去等他,便又請了胡禦醫過來。


    胡禦醫此時正在長興侯府,他試的所有法子全部失敗了,隻剩下唯一一條出路,那便是找他的師兄替傅慎時治腿。


    他有個師兄比他更擅長治療外傷,不過他師兄在滇南,並且此生不離滇南,隻能傅慎時過去找他。


    京中去滇南路途遙遠,傅慎時又雙腿不便,不知道治不治得好,而且滇南土司凶狠,還有許多神出鬼沒之族,他便是跟著朝廷的人去,都還是有些危險的。


    傅慎時問胡禦醫:「此去滇南,令師兄有幾分把握治好我呢?」


    胡禦醫道:「他最是擅長替人接骨化瘀,估摸著有六七成。」


    傅慎時靠在輪椅上,食指輕輕地敲打著輪椅的扶手,六七成,很高了……他再有錢,長興侯府始終配不上寧王府,長興侯府既不會拉下臉去求寧王府,寧王也不肯放低身段委屈紅豆,他思量片刻,道:「我去。勞煩您替我寫一封手書引薦。」


    胡禦醫應下,當即就替傅慎時寫了信,並且將地址和一些滇南的可用之人,都如數列在紙上。


    傅慎時拿著信看了許久,才叫時硯推著他去見長興侯。


    長興侯在庭院裏用好的那一隻手練長棍,傅慎時去的時候,他正揮汗如雨,見了兒子,便扔下長棍,叫他道書房去說話。


    傅慎時簡明扼要地說明了他的意思,長興侯放不放他走,他都要去,此來隻是辭行而已。


    長興侯低頭沉默著,最後用渾厚的嗓音道:「你去吧,你該去。燕雀之誌安能與鴻鵠相比?再也沒有更差的了。去拜別你母親和老夫人再上路。」


    傅慎時離開長興侯的書房之後,卻沒有聽他的話去辭別長輩,他隻去見了傅三,請傅三替他帶個消息去二皇子府中,告知紅豆此事。


    傅三問他:「你還要再見她一麵?」


    傅慎時麵色微白,道:「不見了。有些話,就請三哥等我離開之後,替我傳去。」


    傅三擰著眉問:「什麽話?」


    傅慎時道:「三年為期,三年一過,叫她不必等,另謀婚嫁。若三年內……有合適的,也不必等。」


    他想清楚了,他的確與紅豆心意相通,但能愛重紅豆的,絕不止他一人。


    當初,他還厭惡她這個丫頭來著,還不是被她吸引了,他相信,不管紅豆在什麽時候什麽地方,都能讓自己過得好。


    三年時間夠長,若他治不好,便不回京。


    等到那時候,她大概也忘了他。


    傅三瞧著傅慎時臉繃得緊緊的,眼眶微紅,心有不忍,道:「如此鄭重的話,你還是自己去與她說罷。寧王倒不至於最後一麵也不讓你們見罷!」


    傅慎時搖頭,不肯去見。相見時難別亦難,何必叫她再吃一次苦頭。


    交代完傅三,傅慎時便出了府,去見汪先生和王文,欲處理下手上的產業,便離開京城。


    在傅慎時欲離開京城之前,傅三就去了一趟十王府。


    紅豆也提前知道了傅慎時要走的消息。


    紅豆得了寧王的許可,去給傅慎時送行,她坐馬車去找了王文先生,問了傅慎時出城的路線,一路追出去。


    傅慎時坐船出京,紅豆到了碼頭附近,幸好還沒開船,傅慎時與汪先生等人因人數眾多,很好尋找。


    紅豆身邊跟著許多個寧王的人,她當然不能下車去找傅慎時,便使了丫鬟過去傳話。


    傅慎時正在車裏閉目養神,他聽汪先生說紅豆來了,驚得眼睛都瞪大了些許,他似是不確定地問道:「她……來了?」


    他本不想她來送,但她來了,他的心情便久久不能平複。


    汪先生道:「郡主身邊跟了許多人,光護衛就有八個,您在此處與她說話不便。船一時半刻也開不了,您不如移步去僻靜處等一等。」


    傅慎時收緊雙手,吩咐道:「叫王武過來駕車。」


    她都追過來了,他沒有不見的道理。


    王武過來駕車往碼頭外走了一段距離,挑了個方便說話的地方停車,汪先生去回了紅豆大丫鬟的話,紅豆便也命令馬車跟過去。


    紅豆坐的是王府的馬車,車裏能坐十人,她將丫鬟全部趕了下去,讓侍衛和車夫也退到一旁,車裏獨餘她一個人。


    傅慎時下了馬車。時硯推著他過去,便也退開幾步。


    紅豆即便沒打車簾子,聽到熟悉的輪椅滑動的聲音,便知道他來了,她原是存了許多話,明知道他來了,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她憋了半天,才帶著怨意道:「你要走,為什麽不親自與我辭別?一麵也不見,就丟下一句‘三年為期,另謀婚嫁’便是交代?」


    傅慎時聲音不大地道:「我不說,你也明白我的意思。」


    紅豆立刻接話,問他:「我明白什麽?你什麽都沒說,我明白什麽!」


    傅慎時聲音低低地道:「紅豆……你明白的。」


    他雙腿殘廢,縱有錢財萬貫,在家中也沒有說話的地位,長興侯不替他去求親,他又怎麽可能求得寧王嫁女。


    大業禁私學,他也沒有功名在身,連做受人仰慕尊敬的名師的資格都沒有。


    若要等他走著書立言,流芳百世的路子,他這個年紀到底太輕,不像做生意隻需看財資厚薄,與官家關係親厚,著書論道排資論輩起來,於他而言困難重重,何況在世人眼裏,他身有「汙名」,德行不足以服人,等到他成了儒士的那一日,紅豆都不知道多少歲了。


    亦或是紅豆求了寧王同意了婚事,長興侯府也同意他娶郡主,兩人處境隻會更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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