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


    看見那麽雙眼睛,我腦子裏激靈靈地一個冷戰,下意識地就站住了。那雙眼睛雖然現在不是紅色了,可是那眼神絕不會有錯。


    我借著傍晚夕陽的光芒仔細看了他一眼,他看上去應該跟我差不多的年紀,可是臉上的神情卻凝固著歲月的嚴肅。


    頭發略長,似乎很長時間沒有搭理,有些雜亂地壓著額頭,綁著一條馬尾似的鞭子。衣服看上去也有些不合身,甚至有些破舊。


    他的身材很勻稱,手腳都很長,半蹲在那裏的動作像一頭狩獵中的豹子。散發著一種野性,危險的訊號。


    我看到了他手上反握著的水果刀,以那種姿勢可以在有必要時保證最大的殺傷力。


    我莫名打了個冷顫,因為他的視線,他的視線盯著我看,讓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成了這個‘野獸’眼中的‘獵物’。


    親娘嘞,這都文明社會了好嗎?怎麽還會有這種散發野獸氣息的人生活在人文環境裏?


    我心裏忍不住吐槽,這時候大壯叔折回來問:“我說你咋沒跟上來,傻愣子看啥呢?”


    “那有個人……”我向大壯叔看了眼,但就這麽一轉眼的功夫,再扭頭對岸已經空空如也,那個人已經不見蹤影了。


    我那時候的好像隔壁王靖雯常說的:憋屈!還要再加上一個詞兒,緊張。


    沒事,許是我眼花了。


    我這麽敷衍著大壯叔不過我自個兒清楚,我沒眼花。那個人之前確實在那,隻是在我扭頭的時候就離開了。


    黃昏那種昏暗的光線下,河裏波光粼粼。那具棺材還在原地,破口對著河道,距離水麵就七八米的距離。


    這也是我們商量好的,這種距離不至於讓水猴子不敢離開水,又不至於讓它發覺後立即衝回到水裏。


    我和大壯叔就蹲在不遠處,用一塊大岩石當作掩護,偷摸著觀察那邊廂的動靜。大壯叔塞給我倆包子,都還熱乎,是他婆娘晚上剛做的。


    我也不客氣,抓起來就吃。一天一夜沒吃東西,我早餓的前胸貼後背了。


    “叔,那些個叔叔伯伯都準備好沒?”我嘴裏塞滿包子含糊不清地問。


    大壯叔示意了一下自個兒的手機說:“早就在河口那等著嘞,隻要一看到那遭瘟的死猴子冒頭,我就給他們發消息讓他們用沙袋堵河口,讓那茬子無路可退!”


    我連連點頭,心說該準備的也都準備好了,隻要別出什麽岔子就好了。


    可有時候這事就經不起惦記,不該念叨。我就這麽念頭一轉,當時就來事了。


    河岸上一陣啪啪啪的腳步聲,接著李有忠那犢子就從河岸上冒出了頭,喊道:“可漢哥,爹!”


    聽到這聲,我被包子嗆到了喉嚨口,差點當場過去。大壯叔也一臉吃驚,就罵:“你來幹什麽玩意兒!快回去!”


    李有忠好像一點兒都不以為意,覥著臉就過來了說:“爹,聽說你們今天抓水猴子,我來給你們幫忙啊!”


    “你他媽幫個鬼,胡鬧!”大壯叔當時就板起臉,“回家去,你當這是玩呢?”


    李有忠有些不服氣地頂嘴:“我咋了?可漢哥不也在,他也沒比我大幾歲。再說了,抓水猴子這事人一輩子也撞不見一次,我回去跟同學吹牛多有麵子!”


    聽到他這話,我有些哭笑不得。倒也不是不能理解這小孩兒愛慕虛榮這點,哪個小夥子年輕時候沒這點心氣?


    可眼下實在不是他該在的場合,不說水猴子那危險性,單說他在這兒礙手礙腳的大壯叔還得分心照顧他,大壯叔本身的戰鬥力都得打些折扣。


    “嘿!你個犢子玩意兒,還說不聽了?”大壯叔眉毛都立起來了,揚手就想打他一巴掌。看得出來李有忠在家時候也不咋怕他爹,否則敢這麽頂著來?


    我見著這景象,連忙攔住他,否則水猴子來了聽見這動靜不肯上岸就糟糕了。


    “有忠,這次確實不適合。你要有興趣等水猴子抓住了,你再來看看也不遲,也夠你吹牛的。大壯叔你先把他送回家去吧,我先看著這兒。”我也擔心讓李有忠自個兒回去,按他的性子指不定就在哪兒趴著了。


    大壯叔也知道自己兒子這心性,歎了口氣,把聯絡的手機先交給我,叮囑兩句小心,拎著自個兒兒子就往回走。


    我聽著這倆父子的吵鬧聲漸行漸遠,心裏多少有些鬱悶。得,眼下這邊盯梢的就剩我一個了,萬一那水猴子現在出現,我還真夠嗆能應付。


    夜已經黑了,我從石頭後麵探探頭。棺材還在那,水麵也是靜悄悄的,一點兒反應沒有。


    我能聽到那水流涓涓而動的聲音,除此之外就很安靜,安靜的讓人忍不住緊張。


    又過了一會兒,我又探了探頭。還是什麽都沒有,正當我要縮頭,忽然我眼角就瞥見水麵上有動靜,在黑乎乎的水麵上好像飄著一團水草。


    沒有光線,我看的也不是特別的清楚。就能勉強看到有一團黑不溜秋的東西浮在水麵上,好像就定在了那兒,水流打那兒經過也沒把它衝走。


    這地兒哪兒來的水草?


    我激靈了一下,連忙聚精會神地去看。這麽一看,頓時一層雞皮疙瘩爬了起來,隻見那團‘水草’底下,能看到雙黃色的眼睛謹慎地打量著岸上的棺材!


    出現了!


    我艱難地咽了口唾沫,趕緊給河口的那些叔伯們發去信息:可以動手了!


    也在這時,那水猴子謹慎觀察了很長時間之後,似乎是確定沒有危險了。我要到那團‘水草’開始往岸邊移動,然後漸漸的,水猴子的腦袋離開了河水,接著說半個身子。


    這還是我第一次這麽仔仔細細地看這玩意兒,上次被它拖到水裏差點淹死,也就隻是匆匆一瞥。映像上就是,這玩意兒就是個大毛猴。


    現在更應證我的猜想,在它謹慎又小心地觀察著河岸,然後向棺材移動的同時,我能看清它的全貌了。


    它身子也不高,可能就一米五左右。一身的黑毛,隱約還有些魚鱗似的反光。一雙黃色的眼睛不斷地打量四周,短短五六米的距離愣是走了十幾分鍾還沒走出來。


    我手裏捏了把冷汗,那個緊張啊!大壯叔還沒回來,眼下就我一個人麵對著這麽個玩意兒,又是黑燈瞎火的時候,這能不緊張嗎?


    可再緊張,再害怕,在看到水猴子終於踏上地麵並開始往河裏推那口棺材時,我也管不了那麽多了,抓起準備好的漁網就衝了出去。


    那水猴子敏銳小心的很,一聽到我這邊傳來動靜,立即轉身就往河道衝。在岸上它沒那麽厲害,回水裏才是它的地盤。


    我嘴裏叫罵,心裏更是急得不行,撒手就是一網兜了過去。


    之前也說過,那河岸距離棺材就七八米的距離。步子大點的人,兩三步也就到河裏了,水猴子弓著身子,在岸上動作比人慢些可也就四五步就到了。


    而這時候我的網也兜到了,嘩地一下就把它罩在了裏邊。


    抓住了!


    我心中狂喜,然後這點高興勁還沒過去立即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從網上傳來,把我整個人都往河裏拽著過去。


    水猴子發出一聲刺耳的大叫,那叫聲聽上去就像夜貓子在嚎叫一樣,驚悚的要命。


    親娘嘞,怎麽這麽大氣力!


    我使出吃奶的力氣試著抗衡已經半截到了水中的水猴子,可是收效甚微。一轉眼,反倒是我自己的鞋子快碰到水麵了,回頭看看,雙腳在身後已經劃出兩道長長的痕子!


    這會兒水猴子已經徹底回到了水裏,一雙黃色的眼睛轉過來死死盯著我,滿眼的怨憤,讓我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理性告訴我這會兒該鬆手了,想靠我一個人把它再從水裏拽上來那是天方夜譚。可是我不甘心啊,心裏也清楚這麽把它一放,那就是虎回深山、龍遊大海,再想兜住它就難了!


    就這麽一猶豫的功夫,我這一隻腳就已經淌了水。那河底泥水多滑啊,根本站不住人,漁網上又是一股巨力傳來,這下是我根本來不及撒手了。


    噗通一聲,水聲入耳,耳朵裏就是咕嚕咕嚕的。我沒能把它拽上岸,反而是被水猴子拖進了河水裏。


    冰冷漆黑的河水瞬間占據我的視線,更帶來一種巨大的恐懼感。我第一反應鬆開了漁網,手舞足蹈地想遊開。


    可是鬆開的漁網反而成了我的索命繩,居然纏住了我的腳脖子,被那水猴子沉沉拽著往河道深處遊去。


    我能感覺到自己肺部的氧氣在被一點點消耗,肺像被火燒似的炙熱,身子在冰冷的河水裏被拽向河床。


    那水猴子似乎掙脫了漁網的束縛,我模糊看到那雙惡毒的黃色雙眼鬼火似的向我靠近過來。


    我幹你娘!


    危機之時,我也發了狠,心想著不能白死,在水猴子抓到我之前就先惡狠狠地向它咬了上去。


    我這舉動顯然讓那水猴子都是一驚,這時撲通一聲,似乎有什麽人跳下了水。


    那人動作飛快地像條魚,直躥入河底和那水猴子扭打在一起。我看不清,我不想關心這個,用最後一點空氣拚命解開腳上的漁網,然後狗刨式遊到了水麵上。


    離開那冰冷的河水,我大口喘氣,第一次感覺這空氣是如此美妙。


    回過神,我回看那河麵。激烈的水下搏鬥還在繼續,我一開始以為是大壯叔來救我了,但是現在看來不像。


    在水裏跟水猴子搏鬥,大壯叔沒這麽好的水性。


    就在我這麽想的時候,水麵忽然安靜了下來,似乎結束了。我緊張地盯著水麵看,很快,有個人從對麵上了岸,身後拖著那已經一動不動的水猴子。


    那人的身材很勻稱,站的很直,很挺拔,穿著身有些破舊的黑色襯衫和褲子,手上握著把滴血的水果刀,已經有種卷刃了。


    似乎是感覺到我的視線,他轉過身,在夜色中顯出一雙紅色的眼睛。


    “怕嗎?”他麵無表情地問了兩個字,然後不等我回答,拖著那水猴子就走了。


    我愣在原地,一時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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