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守財哪裏受得了這種對待,氣得臉紅脖子粗,也顧不得什麽「讀書人的體麵」了,捂著被打疼的腰,跳腳大罵起來,「你這個狼心狗肺的賤人,謀殺親夫還嘴硬不承認,我一定不會放過你,你等著,我這就去衙門擊鼓鳴冤,狀告你人奪錢財、不敬官身!」


    「哈!官身?」劉桂香被他這話給逗笑了,「你一個酸秀才,哪兒來的官身?你這個秀才功名也是買來的吧?這青天白日的,縣太爺還能容你隨便扣個帽子就胡亂冤枉人?你們最好給我滾遠些,要告就去告,我還想看看你們這群貪心的狗東西,真能把我怎麽著!」


    說完,她一擺手,高聲道:「來人,放狗!」話音一落,轉角處真的跑出好幾隻凶猛的大狗,衝著單家人齜牙咧嘴,叫個不停。


    這是莊子裏平日巡夜的莊戶養著防身,也是作伴兒的,偶爾還帶上山打獵,見過血,也最是凶猛,若非有莊戶死死拉著繩子,怕是真的會撲過去撕咬。


    單家人頓時嚇得肝膽但裂,跌跌撞撞地撒丫子狂奔而去。


    這一次鬧劇,別說是莊戶們,就是附近溪山村的人都看了場熱鬧,雖然不知道打上門的這些人是不是單家人,但也夠鄰裏街坊當做茶餘飯後的談資了。


    不過認真說起來,大夥兒還是不信這些人是這農莊莊主的親人,畢竟慕容瀚雖然不常在外邊走動,但教授孩子們讀書很是和氣細心,人又生得俊朗,怎麽會有這樣下三濫的親戚?


    最重要的是,小夫妻倆舉案齊眉,濃情蜜意羨煞旁人,怎麽可能像這些人說的那般,妻子謀殺親夫,奪了財產?


    可到底不是所有人都能明辨是非,有些人嫉妒劉桂香守著這麽大的農莊,嘴裏也就沒有好話,一時之間,溪山村裏議論紛紛,個個都觀望著農莊裏的動靜。


    且說單家人離開莊子後,都是氣得厲害,也沒顧得上搜集什麽證據,就直接去了縣城衙門告狀,隻是他們沒想到,自己還在衙門外等衙役傳喚,就見劉桂香帶了幾個莊戶,還有幾樣文書信件也來了縣衙。


    正好縣令升堂,他們雙方作為原告被告,都被傳了進去。


    縣令是個五十幾歲的老者,神色嚴肅,但卻是個心善的,眼見劉桂香挺著肚子,就讓她先陳訴。


    劉桂香利落地將那些文書信件呈了上去,這裏不但有官府批注的買賣田地文書,還有慕容瀚留下的書信印鑒,都能證明單守信出門在外,家裏托付她這個妻子主持,並非無故失蹤或者被害。


    慕容瀚甚至還在信中寫道,可憐妻子獨身守家,他要北上營商尋醫,不能時刻保護愛妻,實在愧疚難當之類雲雲。


    除此之外,劉桂香還請來了溪山村村長和莊戶們作證,徹底推翻單家人的誣陷。


    單家人還沒等告狀呢,就被劉桂香堵死了所有的汙蔑辱罵,他們哪能甘心?自然又是少不了一番折騰。


    單婆子直接就躺倒在地,哀哭兒子冤死,「守信啊,娘對不起你啊,你被這個毒婦害死了,娘卻不能為你報仇。」


    單守財也高喊弟弟死得不值得,「守信,你在天有靈就說說話吧,你死的冤枉啊——」


    縣令聽得惱怒,正要拍下驚堂木,外頭卻又有人趕了過來,來人竟是大柳樹村的村民們聚在衙門外嚷著也要來告狀。


    縣令方才聽說單家人來自大柳樹村,這會兒聽說又來了一群大柳樹村的村民,怎麽會猜不出這其中定然有牽連,於是衝著師爺點了點頭。


    師爺同樣也是個五十多歲的老者,一把山羊胡,很是精明的模樣,他吩咐衙役傳話,「老爺有令,準他們進堂。」


    「是。」


    衙役快步轉身出了門,讓那些被攔在堂外的鄉親進來了。


    一時之間,公堂之上擠滿了人,鄉親們紛紛跪拜在地,等著縣令問話。「堂下所跪何人?」


    「回青天大老爺,草民們是大柳樹村的村民。」


    「所為何事?」


    村民們戰戰兢兢地拜倒,推搡著為首的劉大壯回話。


    劉大壯是個三十歲的漢子,會幾下功夫,平日常去山上打獵,偶爾誰家有個大事小情,他也熱心幫忙,所以在村中很有幾分威望。


    這會兒他也沒推辭,開口就道:「回稟大人,小人聽聞單家老宅的人上衙門來狀告劉桂香,便也想要來此告狀。」


    聞言,縣令眯了眯眼,手裏把玩兒著驚堂木問道:「你們有事就大膽說,若是真如你們所說,不管誰有冤情,本縣令自當為你們做主。」


    「謝大人!」劉大壯俯身長拜,咽了口口水,便開始細細說來。


    原來自從單守財把趙王府的劉管事帶到村裏後,村民們就開始倒黴了。


    先是建那什麽溫泉山莊,劉管事打著找工匠幹活的名頭,日日在村子裏閑逛,每過之處必要被他搜刮掉一層油皮。


    這也就罷了,偏生劉管事還打著「趙王府」的旗號,光讓人幹活卻不發工錢,眾人討要,他還說他們這些賤民替王爺做事是他們的榮幸,王爺能容他們這些賤民在山莊旁邊住,已經是王爺仁慈心善了,他們自該一心一意為王爺做事,不能有半分怨言。


    村民們被壓榨得苦不堪言,怨聲載道,卻又恐懼王爺之「威名」,不敢反抗,隻能默默隱忍,打落牙齒和血吞。


    可近來,他們聽說劉管事被王府趕出去了,單家人又跑去找單守信訛詐,便鼓著勁兒來了縣衙。


    這次前來,大夥有兩件事,一是狀告單家心術不正,引狼入室,還肆意攀誣良民;二是狀告劉管事誆騙欺詐,橫行鄉裏、為非作歹,仗著王府的威名肆意踐踏百姓。


    這些訴狀,可是聲聲真心,句句血淚,就連劉桂香聽了也忍不住皺眉,原來王府不但強買了她的溫泉,還如此禍害鄉親。


    單婆子等人都傻了眼,不明白好端端的,他們怎麽就從原告變成了被告?偏偏前來告狀的那些人,都是村裏說得上話的,還有村長在一旁站著。


    單守財的腦子裏也亂成了一鍋粥,怎麽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現在這樣,更加讓他想不到的是,縣令聽完這些訴狀後,全然不顧他的秀才身分,竟命人押著他跪下。


    驚堂木「砰」的一聲響,縣令原本就嚴肅的臉色更黑了三分,高聲喝問:「堂下所言可否屬實?」


    「句句屬實。」村長連同其他村民們拜倒,滿臉悲傷惱怒,「求青天大老爺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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