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令朝師爺招了招手,師爺湊過去,兩人嘀咕了一會兒,就派衙役去傳喚王府管事。


    沒人會問為什麽不是傳喚王爺,一來王爺根本不在,二來王爺身分尊貴,就是殺人放火也隻能由皇上定奪,他一個小小的縣令可沒有那個權力。


    沒多久,王府還真的來了人,名頭也不小,是王府的大管家。


    大管家自然不能給主子臉上抹黑,一句話就把所有事都推到劉管事身上,同王府沒有任何幹係。


    大管家的話落到公堂上,大夥兒都忍不住鬆了一口氣,單守財卻變了臉色,正準備分辯幾句的時候,又有人進來傳話。


    原來不知道是誰抓了個賭棍扔到縣衙門前,衙役上前問詢,那賭棍居然喊著自己是王府管事,再一問,正是堂上審案中的關鍵人物,衙役來不及懷疑事情為何如此湊巧,趕緊上報,把人提到了公堂之上。


    單婆子不像單守財還要端著秀才的架子,她早就對劉管事不滿至極,這會兒見到本人,當初被騙家財的氣瞬間蒙蔽了她所有的理智,哪裏還記得守財叮囑過的事,直接衝了上去,好一番廝打。


    「你這個黑心肝的爛東西,還老娘的銀子來!」


    若非有衙役攔著,又是在這明鏡高懸的牌匾之下,單婆子怕是連殺人的心都會有。


    劉管事這些日子吃了不少苦頭,被王府趕出去後,原對他客客氣氣的人全都翻了臉,家裏蓄養的丫鬟、小妾、花娘之類的,也都偷偷卷了金銀跑了。


    他這些年仗著王府的臉麵作威作福,身子早就被酒色掏空了,連番打擊下來,讓他幾乎一夜白頭,纏綿病榻多日,好不容易緩過些勁來,他就想到賭坊去碰碰運氣,卻又倒黴地把自己僅剩的一些銀錢都送進那無底洞中。


    這不,剛被賭坊的人驅趕出來,就被人直接套了布袋,打個半死,扔來了衙門。


    縣令例行問了幾句,「劉大海,你可是收了單家的銀子,答應給單守財捐官,克扣村民工錢?」


    劉管事也是難得犯蠢,眼見王府大管家在一旁,還以為大管家是來保他的,梗著脖子辯解道:「是單家主動給我銀子,可不是我要的,我也沒答應幫單守財捐官,我隻是個王府的管事,可沒這個權利。還有這些泥腿子,他們給王爺建別莊,是他們的榮幸,居然還想要工錢!」


    不必說,這一席話交代得清清楚楚,王府的大管家恨不得把劉管事的嘴巴縫上,哪裏會替他求情,於是縣令當堂判了劉管事一個欺壓百姓的罪名,服苦役十年。


    劉管事變賣宅院,得銀返還大柳樹村村民的工錢。


    單家錯信了劉管事,損失銀錢,後果自負。


    而劉桂香被冤殺夫謀財事,純屬無稽之談,念在單家人蠢事多,被劉管事騙慘,不予追究單家誣陷之罪。


    單家人聽了半晌,眼見村人都得了銀子,而他們不但拿不回銀子,還差點被治罪,都覺得惱怒不已,但王府得罪不起,縣令也不是好惹的,到底又衝著劉桂香去了。


    單婆子忽地站起身來指著劉桂香大罵,「你個賤蹄子,不要臉的騷貨,分明是你殺了信哥兒侵占我家財產,如今竟然還夥同這個騙子來蠱惑青天老爺。」說到這,她忽然怔住了,像是想到了什麽拍手道,「哈哈,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一定是你私底下使了什麽狐媚手段,勾搭了縣太爺,才讓縣大爺替說話,你這個不要臉的……」


    「住口!」單守財沒想到老娘開口就潑了縣令一盆髒水,嚇得手都哆嗦了,高聲喝止老娘,可惜還是晚了。


    縣令臉色黑得鍋底一樣,從來就沒見過這麽膽大的蠢婦,他直接一拍驚堂木,抬手擲了令簽,冷聲道:「堂下單馮氏出言不孫,肆意攀誣,藐視公堂,犯上作亂,判二十大板!」


    話音一落,拄著水火棍的衙役們齊聲「威武」兩聲,餘下兩人押著單婆子左右開弓,就掄起了板子。


    單婆子作威作福慣了,什麽時候受過這個罪,一時被打得鼻涕眼淚橫流,又哭又鬧又求饒,吵得公堂同菜市場一般。


    單守財想要替老娘求情,手裏撿起令簽送上前,但不知道怎麽,膝蓋一軟,手裏的令簽居然直直奔著縣令的喉嚨而去。


    縣令倒是機靈,一歪頭,沒被紮到,但嚇了一身冷汗。


    雖然人人都瞧出是意外,但縣令差點兒被紮死這是事實,縣令徹底惱了,把令簽一股腦全扔出去,單家老少,別管是單老頭還是單阿萍或張氏,一人判了二十大板,單守財更是加了十板子。


    單守財也傻了眼,可此時此刻,他還能說什麽?


    劈裏啪啦的板子挨肉,打得單家人是鬼哭狼嚎,但卻沒一個人出頭幫忙求情。


    劉桂香是恨不得他們從人間消失,大柳樹村村民這些年也沒少受單家的氣,更是不可能開口求情。


    單家老少被打得皮開肉綻後扔出縣衙,任由外頭看熱鬧的閑人們指指點點。


    從小活在吹捧中長大的單守財,他素來自詡功名在身,日後是要做官的,如今官沒做成,又沒了家財,還被這樣毫無臉麵地驅趕,哪裏受得住這樣的屈辱?但不受又能怎樣,方才的事,人人長了眼睛,縣令隻打了板子,沒治他一個謀殺朝廷命官的罪就是相當仁慈了。


    單家人罪有應得,實在大快人心,劉桂香當堂拜謝,縣令也沒說什麽,隻下令疏散了縣衙外的人群,然後回後衙壓驚去了。


    劉桂香同大柳樹村的鄉親們敘舊寒喧幾句,這才捧著肚子出了衙門。


    等上了馬車,劉桂香讓人把車趕去縣衙最好的酒樓一品樓,選了三樓的包廂,帶著跟隨她過來的莊戶們好好吃了一桌酒席。


    莊戶們歡喜壞了,紛紛道謝。


    待點好了酒菜,劉桂香讓春喜留下照看,她單獨開了一個包廂坐著,窗外陣陣涼風襲來,驅散了些許悶熱,市井之聲時不時飄進來,反倒襯得此處越發僻靜。


    「請出來吧。」劉桂香忽地揚聲,麵上帶了幾分笑意,「我知道你們就在這附近看著,你們都是我夫君派來保護我的嗎?」


    話音剛落,窗外快速飛入兩道黑影,皆是一身黑色勁裝,身形不高,但站姿卻很穩。


    桂香看得心口怦怦直跳,雖然早料到是慕容瀚留下的人,但真的親眼看到,還是會忍不住激動。


    「多謝二位,請坐下說話。」


    兩個黑衣人抱拳,「不必,我二人皆是按少主命令行事,當不得少夫人的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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