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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言,張氏仰天大笑,笑的令人落淚。「你就是馬老賊的女兒?你雙十年華,我也雙十年華,卻短短數日形如老婦。原本烏黑的頭發,一夜之間變得花白。」張氏指著自己的眼睛,道:「我每日以淚洗麵,眼睛都快瞎了,想哭都沒有淚。家破人亡,生死相離,萬念俱灰。民女向天禱告,希望你這個女人終有一天也如民女這般下場。」


    淑妃眼睛通紅,麵帶殺氣,欲上前撕扯,被蕭珩厲聲叱責:「馬雲雙!」


    「皇上…」淑妃怔住,紅唇顫抖著,渾身一軟窩在了椅子上。


    蕭珩看完了張之鶴的親筆信,問:「張之鶴可曾與你說過別的什麽話?」


    張氏搖頭,「不曾。」轉而又道:「民女的婆婆曾經提過,夫君留下一筆不少的金子,埋在了家中槐樹下。民女連日疲於逃命,食不果腹,也不敢回家,故而沒動那筆金子。」


    蕭珩揮手,命侍衛去張之鶴家中查看。


    殿內肅靜,眾人大氣不敢出。太後撚著琉璃佛珠子,口中喃喃:「作孽啊作孽。」皇後麵色發白,一手撐著額頭,顯然頭疼又犯了。


    趁侍衛查證的時間,蕭珩命人將褚氏與老嬤嬤叫上殿。


    老嬤嬤當著眾人的麵,把昨日那番話又重複一遍。旁邊的褚氏則麵色呆滯,一言不發。


    「褚氏,將除夕那晚的事細細道來,交代出背後之人,本宮可為你向皇上求情,從輕發落。」皇後道。


    褚氏一歪頭,麵上譏諷之意表露無遺,「有什麽好說的?臣妾背後有誰?臣妾背後什麽都沒了,連家都沒了,還能有誰?!」


    「褚氏!你若好好交代,朕讓你死個痛快。」蕭珩吐出的每一個字比冰碴子還冷。


    「臣妾自然會好好交代。」褚氏說著,竟然慢慢站起身,睨一眼身旁的老嬤嬤,「你受人指使賣主,死後必會下拔舌地獄。至於我…至於我…」褚氏邁著小步子,目光掃過殿中每一個人,忽然麵上綻出一抹笑,隻見她拔出頭上的銀簪子猛地刺向楊婉儀的腹部。


    眾人驚呼聲中,隻見楊婉儀在椅子上坐的好好的,卻將褚氏的手臂反擰了個花兒。誰也不曾料到楊婉儀有這等本事,倒吸的冷氣還沒吐出來,又聽見「嘎巴」一聲脆響。


    楊婉儀將褚氏的手臂卸了骨頭。


    褚氏疼的滿頭汗,卻是一聲不吭,回頭狠狠地看向楊婉儀,眸中的恨意猶如地獄彌漫的死氣。


    太後大怒,將佛珠子猛地擲在地上。繩子斷開,琉璃珠撒了一地,厲聲嗬道:「褚氏假孕!陷害嬪妃!傷害皇嗣!罪不容誅!來人,將褚氏絞殺,屍身暴於荒野,不得收殮。族中男子十二歲以上男子就地斬殺,其餘人等貶為奴役,世世不得擺脫奴籍。」


    淑妃嚇得從椅子上滑下,渾身抖成一團。殿內嬪妃也頭一次見太後雷霆之怒,一個個跪在地上大氣不敢喘。


    褚氏大笑著被侍衛拖了出去,很快笑聲便聽不見。侍衛們有的是手法殺人,也有的是手法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白筠筠手心裏都是汗,悄悄的往裙擺擦了擦。眼神默默打量周圍跪著的妃嬪,隻見柳才人渾身哆嗦,何貴人臉頰顫動,似是能聽見牙齒咯咯的聲音。前麵的裴昭儀麵色煞白,楚貴嬪的手臂顫個不停。


    很快,去張之鶴家中的侍衛們返回殿中,手中有一小包袱。當著所有人的麵打開,裏麵是滿滿一罐金元寶。


    張氏悲痛不已,哀嚎中企圖撞柱,被侍衛攔下。


    事已至此,也沒有審下去的必要了。蕭珩當即下令,刑部尚書馬渡牽扯殺人案件,即日起革職查辦。淑妃馬氏降為嬪位,禁足景和宮,待事情查清再行發落。


    德妃傷人與楊婉儀的龍胎之事漸漸揭開疑雲,雖然中間有些細節尚未查清,可是隻剩下時間問題了。隻要將淑妃身邊之人一一關押查問,還怕審不出結果麽。


    這是宮中最不熱鬧的上元節。


    淑妃禁足,德妃的兄長尚在獄中,褚采女的死極為震懾。在太後的景泰宮吃過晚膳,眾人便散了。


    白筠筠哪兒也沒去,溜達著回了桃花塢。多事之秋,誰還敢串門子。


    白筠筠洗漱完了躺在床上,捧著一本野文雜記細細品味,文裏有個故事很妙。


    一名上京趕考的書生在山野中救下一隻受傷的狐狸,為狐狸養包紮了傷口便將其重新放入山林。待小狐狸修成人形已是近百年,書生已經早就壽終正寢。為了報恩,小狐狸穿越到了每一世尋找書生的轉世。


    白筠筠放下野文雜記,心道萬事皆有因果,自己的穿越卻不知為何。要是能穿越回去,莫說金牌講師不要,就連剛買的房子不要了也行。


    可惜,隻是想想。


    蕭珩站在城樓上,俯視建安城。今日是上元節,夜色下城裏依然熱鬧得很。遠處有煙花爆竹的聲音,皇城裏卻是靜出個鳥來。


    他想起了早年淑妃進府的時候。馬渡進府稟報公事,馬雲雙扮成仆役跟在身後,遠遠回頭一笑,驚豔眾人。如今,往事成風,再也回不來了。這些年,她與德妃明爭暗鬥他不是不知道。


    這次,的確過了頭。


    隻是自古以來帝王講究權衡之術。前朝也好,後宮也罷,私下裏的較勁是必須的。若是一人權重獨大,那是專橫專權。


    長長歎出一口氣,白色的熱氣滾滾向前湧出,又消散在黑夜裏。這夜色是個怪獸,吞噬著人心和血肉。


    蕭珩覺得很孤獨。如同這百年不變的皇城,經受過一輪又一輪的春夏秋冬,卻無法體會到凡人的樂趣。


    福公公上前,小聲問:「皇上,可要白貴人來伴駕?」宮裏破事接二連三,皇上脾氣也不好,福公公愁的每日連肉都吃不下了,下巴上的肉明顯少了一層。


    蕭珩斂下眸子,那個女人此刻在做什麽呢…這般局勢下,又是上元節,她若是來了太過紮眼。


    「不必了。」


    福公公一躬身,慢慢退下,招呼小徒弟近前耳語一番,囑咐道:「悄悄的,別被人看見嘍。」皇上心裏想什麽,福公公還是有點數的。


    拍馬屁,也得講究策略不是。


    夜色漸深,蕭珩不願意回宮,依舊站在城樓上。那個女人現在應該睡著了罷…想起她嬌軟的掛在自己身上,一本正經的說著令人害臊的情話,床上做著別的宮妃這輩子都不敢想的事,蕭珩唇角微微彎起。


    忽然眼睛被蒙住,一雙小手溫熱的撫在他的眼睛上,「猜猜是何人?」


    蕭珩撲哧笑出聲,整個皇城裏…不,是整個天下,除了她誰還敢這麽作弄天子。


    「必定是隻小狗。」


    女子不開心,小手拽起他的小拇指,竟然真的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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