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珩擺手,說不用。


    皇後隻得囑咐白筠筠,好好伺候皇上,千萬不可出差錯。


    馬車快趕慢趕,終於進了宮。蕭珩猶在發熱,神誌有些昏迷,被抬進了勤政殿。


    夜幕已經降臨,皇城裏點上了宮燈。


    勤政殿內一片寂靜,燭火高亮,所有的禦醫都在這裏給皇上看診。皇後在殿內等著結果,嬪妃們等在殿外。


    禦醫們的結論是相同的,皇上病重,需要靜養。


    皇後命盛院首負責皇上的藥,讓禦醫們退了下去。皇後捏起帕子,揉一揉哭紅的眼睛,坐在床邊。見皇上已經恢複了神誌,皇後泣聲不止。


    「皇上如此,臣妾的心都碎了,恨不得受傷的是臣妾。」


    蕭珩笑笑,「朕無事,皇後不必擔心。」


    皇後又想說什麽,皇上擺擺手,「朕剛睡醒,有些疲倦,去將楊大人請進來。」


    「…臣妾這就去。」


    皇上受刺是大事,大臣們都候在殿外,隨時等候差遣。皇後出來,請楊士忠進了殿。裏麵有福公公伺候著,蕭珩讓皇後在殿外等候。


    皇後獨自一人走到長廊盡頭,看著黑漆漆的夜,眸中盡是糾結。原本,皇後不過是想製造一場刺殺,若能殺了恬妃最好,即便殺不了,那也能夠給大臣們留下立太子的理由。


    沒想到,皇上竟然受了傷。


    皇後麵上露出一絲笑意,在漆黑的夜裏,這抹笑容很是詭異,沒有平日裏半絲端莊的影子。若是暗中做一點手腳,皇上就此傷重不治,那麽,所有的問題都可以解決了。


    恬妃被賜死殉葬,蕭琰立為皇上,她身為皇後,理所應當的垂簾聽政。阿琰自小跟著她長大,那就是個傀儡。所有的權利,都在南家手裏越攥越緊。


    南晉,當真跟著南家姓了。


    這個念頭,讓皇後越想越激動,渾身的血液開始沸騰。


    這個計策萬一成功,那麽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若是不成功,極有可能將南家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皇後攥緊拳頭,緊咬下唇,直至感到口中一絲甜腥。


    這場博弈,她要不要賭…


    調查刺殺案,皇上交給了楊士忠,足以見得,皇上對楊士忠的信任。


    此刻,南閣老心中也滿是小九九。他早已命人處理的幹幹淨淨,絕對找不出一絲痕跡。萬人血書已經準備好,朝臣們也都商量好了,楊士忠也答應參與,就等著時機一到,向皇上再次請求立太子。


    上次恬妃運氣好,讓她僥幸逃脫。這次,萬事俱備,恬妃插翅也難逃。


    白筠筠站在暗處,不動聲色的看著長廊盡頭皇後的背影。她能看到皇後緩緩起伏的肩膀,那絕不是在哭泣。


    白筠筠心裏一陣緊,低頭摸了摸阿琰的小腦袋。阿琰仰頭,笑得一臉燦爛。


    這個笑意,暖了白筠筠的心,像是天寒地凍裏的一枚小暖爐。


    福公公傳了話出來,讓大臣和嬪妃們都散了。大臣們很聽話,都散了,可是皇後留下了眾嬪妃。


    「福公公,皇上受傷,身為嬪妃,理當為皇上侍疾。本宮問一下皇上的意思。」


    福公公訕笑著上前,「皇後娘娘,皇上剛才吩咐了,娘娘和各位主子都累了,還是早些回去休息罷。」


    皇後皺眉,「這怎麽行,皇上身邊得有個人伺候才行。」


    福公公低頭彎腰,一臉的謙恭,「皇上說,恬妃娘娘留下。」


    皇後心裏一堵,伸手捏捏眉心處,「恬妃還要照料大皇子,路上也受了驚嚇,本宮和恬妃一起留下罷。」見福公公麵色猶豫,皇後擺擺手,「本宮親自去和皇上說。」


    皇後進了勤政殿,片刻,皇後又出來,對白筠筠道:「皇上想念大皇子,你和大皇子便多陪陪皇上。若有什麽事,記得找本宮。」


    皇後命眾嬪妃散去,殿外廣闊,常虹扶著皇後的手慢慢往回走去,皇後的臉色這才冷下來。


    陪罷,看看恬妃還能得意幾天。


    人都散了,勤政殿裏一片靜謐。床前,白筠筠端著一碗粥,一勺一勺喂進蕭珩的嘴裏。


    蕭珩半躺著,就那麽笑眯眯的看著她,眼睛裏再也容不下其他。


    經此一事,白筠筠空前感受到了眼前這個男人有多重要。在這個弱肉強食的年代,家世與地位,權利與陰謀,缺一不可。


    若眼前這個男人真的沒了,那她將與皇後陷入最直接的正麵交鋒。去母留子,哪怕再不合理,也是架在她頭上的一把刀。而皇後,正舉刀高懸。


    「蕭郎,再吃一口。」白筠筠把粥放在他嘴邊,「乖,張口。」


    蕭珩被她逗笑了,這是在哄阿琰還是哄阿琰的爹?


    笑歸笑,心裏是極享受的,蕭珩很配合的吃下這一勺粥,「朕飽了,晚膳不需要吃太多。」


    白筠筠放下碗,細心用帕子為他拭幹淨嘴角。阿琰在一旁拿著毛筆亂畫,見倆人膩膩歪歪,跑過來舀起一勺粥,放到蕭珩唇邊,「父皇乖,張口。」


    倆人被小屁孩逗得大笑,笑完,蕭珩還是很給麵子的喝完這一勺粥。見阿琰又要去舀,白筠筠摸摸他的小腦袋,「阿琰乖,去畫畫,父皇吃飽了,再吃肚肚疼。」


    阿琰很聽話的放下勺子,摸摸蕭珩的肚子,然後繼續玩毛筆,一張紙被塗滿了墨水。


    蕭珩的目光在阿琰身上,柔柔的,滿是父愛,又把目光轉向白筠筠,溫柔的拉起她的手。


    「朕…大約是能好的。」這話裏帶了不自信。若是以前,這麽個傷口他不放在眼裏,偏偏有了上一世那一回,受傷的還是同一處。


    白筠筠心裏一酸,眼淚往下淌。蕭珩為她拭去眼淚,心疼道:「瞧你,又哭了。進宮這麽久,朕沒見你這麽哭過。」


    禦醫說,晚上睡前還要換一次藥粉。白筠筠輕輕拆開他肩上的白布,半個肩膀紅腫,拔出箭鏃的傷口有一指粗的洞,裏麵血肉模糊。血是止住了,隱約見膿。


    唉,醫療這麽落後的時代,這樣的傷口當真是可以要命的。


    「蕭郎正值青春鼎盛,這樣的傷口自然是能好的。莫要再說喪氣的話,你若不好,臣妾母子可怎麽辦?」


    藥粉極疼,蕭珩頭上溢出汗,待包紮完方緩了口氣。「是啊,朕若是不好了,你們母子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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