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又要哭,蕭珩忙拉住她的手,「不哭了不哭了,朕哪裏舍得下你們母子。朕還要看著阿琰長大,教他處理國事,看他承擔起大業。朕,可不能早走。」最後這句話,倒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白筠筠感到他捏自己的手,抬頭,隻見蕭珩目光灼灼的盯著自己,欲言又止。白筠筠瞬間心領神會,問:「蕭郎可是想說,萬一…要臣妾陪著殉葬是麽?」


    蕭珩的確那麽想了,可是接著又後悔了。阿琰還那麽小,再說,白白讓她搭上性命,他不舍。


    「若真有那一天,朕不舍得你。可是,朕不會讓你殉葬。阿琰還那麽小,他比朕更需要你。」


    這個男人能這麽想,很是開明。「蕭郎的心意,臣妾知道。隻是,皇後不會那麽想。」


    這是白筠筠第一次在蕭珩麵前,公然表達對皇後的不滿。以前,心裏再有什麽不滿,也不會說出來。因為她知道,她不是他唯一的女人,甚至,她是妾。蕭珩對皇後是敬重的,皇後也自持皇後的身份,將後宮打理的很好。


    蕭珩闔上眼簾,常常歎了口氣。


    他這兩天一直在想,九江王死了,楚王也死了,若是他也死了,那麽受益最大的能是誰?


    皇後罷。


    他不願意往那處想,但是,不得不想。一連串的事件,從杜嬤嬤開始,都表明了皇後不簡單,絕不是表麵上的溫和無害。


    「筠筠莫怕,朕會護著你。」見她心事重重,蕭珩笑笑,「朕不會有事的,朕還要與你偕老,朕還沒有活夠,朕舍不得筠筠。」


    蕭珩尚在高熱,很快睡了過去。不過片刻,已經睡熟。


    白筠筠摟著阿琰睡在床外邊。殿內隻餘下一盞燭火,一片昏暗。


    白筠筠睡不著,不敢往裏靠,怕碰著蕭珩的傷口,隻得側身抱著小小的阿琰睡在床邊。殿內太寂靜了,隻有蕭珩略粗的呼吸聲。


    見母妃睜著眼睛,阿琰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摸上她的眼睛,糯糯的聲音道:「眼睛,鼻子,嘴巴,耳朵。」


    白筠筠低頭,親親他的前額。


    似是受到了鼓舞,阿琰親親母妃,小手摸著白筠筠的臉龐,「母妃,累不累?」


    心中一暖,這是她常常問他的話。小孩子每天跑來跑去,阿琰又是精力格外旺盛,白筠筠幾乎每天都會睡前問一問他,累不累。還給他捏捏小腿,疏鬆筋骨。


    再親親他的額頭,「母妃本來很累,可是阿琰剛才親親母妃,母妃就不累了。」


    說完,阿琰抱著她的臉,吧唧吧唧親了十多口,「母妃乖。」


    身體累,精神也累,白筠筠甚至忘了自己肚裏還揣著一個。想了想,還是不要告訴蕭珩。若是告訴他,他定是要她回紫福宮好好休養身子。


    可她不放心,尤其是不放心皇後。萬一中間有什麽差錯,那可是後悔都來不及。性命攸關,她得挺過去。


    燕寧雖然是選侍,可是皇後優待她,將之前白筠筠住過的桃花塢賜給了她。


    房舍本就幹淨,略一打掃,當夜就住了進去。


    宮女都睡了,桃花塢一片安靜。燕寧打開窗子,一隻貓頭鷹落在窗欞,嘰嘰咕咕的叫了兩聲。


    燕寧小聲道:「她可都好?」


    「咕咕咕咕…」


    摸摸貓頭鷹的小腦袋,燕寧小聲道:「讓她保重。告訴她,我到了宮裏,一切都好。」


    貓頭鷹在窗欞轉了幾圈,有些不情願,「咕咕咕咕咕…」


    燕寧笑笑,自香囊裏摸出幾粒花生,兩指捏碎,喂給貓頭鷹。「去吧去吧。」


    貓頭鷹吃了花生米挺高興,拍拍翅膀沒入夜色。


    長春宮


    皇後的頭疼病又犯了,眉頭緊皺,窩在貴妃榻上。


    「娘娘如何?」常虹問。


    盛禦醫診完脈,回稟道:「娘娘常年憂思過重,氣血虛弱,肝火旺盛,使得頭疼日益加重。」


    「可有辦法醫治?」


    盛禦醫有些犯難,「娘娘憂思過重…若想要緩解,還得需不憂思為好。」


    常虹帶了惱意:「盛禦醫,你這話說與不說有什麽差別?娘娘身為六宮之主,怎麽可能不操心?」


    南錦瑟微微睜了眼睛,「常虹,你和常青出去。」


    長虹一怔,與常青對視一眼,出了寢殿,將門關好。


    南錦瑟坐起身子,一手撫著頭部,眉心緊蹙,「盛仕,你說實話,本宮身子…是不是治不好了?」


    盛仕一滯,「娘娘千萬不可說這般話,隻要娘娘不過度憂心,還是有希望的。」


    南錦瑟唇角一提,騙鬼呢。「說實話,本宮還能活多久。」


    見盛仕眼珠子轉悠,南錦瑟有些不耐煩:「本宮要聽的,是實話。」


    「三年五載…您…」


    南錦瑟闔上眼簾,微微垂下頭,揉搓著眉心。禦醫的話摻假,說是三五年,能有一半就不錯了。


    「皇上的病情如何?」


    「皇上雖然受傷,可是萬幸的是並未傷到要害之處。隻要皇上按時用藥,不日便可康複。」


    「不日康複?不日,是多久?」南錦瑟語調沉沉,落在夜裏,令人心裏沒底。


    盛仕怔了怔,怕是自己剛才想歪了,回道:「皇上正值青春鼎盛,臣估摸著,傷口一個月便可明顯見好,再恢複三兩個月便無礙了。」


    「三兩個月?」南錦瑟微微沉吟,朱唇輕啟,「盛仕,你進宮有些年頭了,本宮一向信任你。」


    「是,多靠娘娘和南閣老提攜,臣才有了今天。」


    「上個月初八,夜裏,有人給你送去了五百兩銀子,讓你開一副藥。很快,那府上的夫人三日後便身亡了。」


    盛仕震驚的抬起頭,看向貴妃榻上的盛裝女子。


    的確,那副藥是他開的,要藥的朝中官員,他一直給那家夫人看病。那家夫人對他很是信賴。是那官員寵妾滅妻,故意殺死自己的夫人為小妾騰地方……


    一個小本落在麵前,盛仕顫悠悠的撿起來,隻見上麵密密麻麻記錄著他這些年所犯下的事。隨便一條,都足以讓他人頭落地。


    盛仕摸摸頭上的汗,顫聲道:「臣願意為娘娘上刀山,下火海,單憑娘娘吩咐。」


    「…很好。」


    翌日,蕭珩的高熱退了些,整個人略顯清爽。白筠筠命人端來熱水,為蕭珩擦拭了身子。


    蕭珩是個勤勉的君王,隻要能爬起來,第一件事便是處理成山的奏折。白筠筠心疼他,卻也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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