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不煥在說的時候眼睛一直在我身上來回掃視,輕輕搖了搖頭,說:“奇怪奇怪,老夫行醫治病數十載,像這娃娃身上的暗傷,還是頭一次見。”


    “什麽暗傷,庸醫您能不能說清楚一些?”淮北問道。


    閻不煥思索了片刻,眼睛緊緊地盯著我說:“你可曾對你的身世,有過了解?”


    身世?


    我想了想說“不知。”


    “你的生母可還曾在世?”閻不煥又問。


    我一聽頓時皺起了眉頭,不由得想起了金門佛頭所說有關於我生母的話,想了半天,歎聲道:“早就死了。”


    “果不其然。”閻不煥點點頭說:“你應該是死屍生子,違背天道所產之物。”


    我一聽渾身一個激靈,差點直接從床板上坐了起來,可是身子剛一動,五髒六腑所傳來的劇痛便讓我痛得呲著牙,又躺了下去。


    “不過這也隻是從脈象上做出的推測,最後的確診,還需要動用鬼門十三針才能決定。”


    閻不煥說罷直接轉身離開走到了隔壁房間,不大晌的功夫便又走了回來,手中多了一個聯排竹筒,每個竹筒隻有小拇指般粗細,其中隱隱傳來腥臭,端正地擺在麵前,然後又折步到房間的一角用清水淨罷手,淡淡說:“除了七姑外,其他人都出去吧。”


    “為什麽她一個外人可以在這,而讓我們出去?”淮北著急道。


    “聽庸醫的吧,廢命一條,他不會拿我怎麽樣的。”我勉強開口勸慰道。


    淮北看了我一眼,歎口氣便帶著江老大跟徐老童離開了屋子。


    閻不煥這會兒也來到我身邊,屈膝而跪,伸出手在竹筒中輕撚出一根一尺來長,其上沾滿黑色液體的銀針出來,擱置麵前看了眼,神色陡然凝重起來,低沉道:“百邪顛狂所為病,針有十三穴須認,凡針之體先鬼宮,次針鬼信無不應。”


    說罷出手如電,朝我臉上看了一眼,直接將銀針紮在了我人中穴上,然後撚著針頭左右輕轉,我隻感覺在鼻柱下,人中上,傳來一股微微清涼,接著猶如醍醐灌頂般席卷整個大腦,其暢快之意,讓我舒服的差點叫出了聲。


    “第二手大指甲下,名鬼信刺三分深,三針足大指甲下,名曰鬼壘入二分。”


    伴隨著話音,又是兩針紮在手指甲跟腳趾甲之內,隻不過這次帶來的感受並不是舒爽,反而是一股子鑽到心裏的劇痛,卻也拚命地咬緊了牙關,冬夜不敢動,生怕打亂了他的施針節奏。


    “四針掌後大陵穴,入針五分為鬼心,五針申脈為鬼路,火針三下七鋥鋥……”


    ……


    “此是先師真妙訣,狂猖惡鬼走無蹤!”


    閻不煥最後一句話音落下,身上從頭到腳一共剛好被紮上了第十三針,而我整個人除了大腦之外,身體的各個部位都一片麻木,絲毫察覺不到有知覺,感覺像是高位截癱,徹底廢掉了。


    “等半個時辰。”


    閻不煥撂下一句話,抹了把額頭上的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看向身後的女子說:“七姑,你可否能從此子的身上看到一些不一樣的氣味?”


    我看不到她的動作,卻聽她說:“吳山公主。”


    閻不煥擺擺手,說:“我說的不是這個,我是說他的前世今生。”


    我雖然不能動,可是對於他倆的話卻聽的真真切切,心中頓時大駭,這七姑是什麽來曆,竟然能看出來一個人的前世今生,難怪她未曾接觸到我就知曉我跟衛君瑤的關係,可是如此一來,那我前幾世到底發生過什麽事,她豈不是一眼就能洞穿?


    而這個時候,就聽到那女子又道:“吳山公主。”


    “誒,七姑,我說的不是……”


    閻不煥話說到一半,突然戛然而止,拿手指著我,瞪大了眼珠子說:“你是說他的前世跟吳山公主……那他豈不是公主千百年來一直要找的人?!!”


    “正是。”女子淡然道。


    閻不煥臉上的表情僵了半天,才又抹了把額頭上的汗說:“阿彌陀佛,罪過罪過,還好七姑及時趕來,否則就要釀成大錯啊。”


    接著趕緊從地上爬了起來,在我不解的眼神中,伸出手翻了翻我的眼皮,瞪著眼睛盯了半天才道:“是他,是他沒錯,趕緊找人通知吳山公主,咱們吳山終於有救了!”


    “不用了,估計吳山公主已經在趕來的路上,很快就會到了。”


    那女子說罷踱著步子來到我麵前,一雙秀眼輕輕在我身上打量說:“有幾分把握隻好?”


    “沒把握。”


    誰知閻不煥直接說道:“如果我剛才的推測沒有錯的話,此子身上的暗傷是在出生時便被高手用氣將體內的經脈全都堵死,導致血脈不暢,命氣不能流通,能活到今天一定是有人花大代價守護,生生一天天熬到了現在,想要救他,就必須將他體內被堵塞的經脈疏通,可是如此一來,無異於將積壓了百年的洪水突然泄口,怕他身體支撐不住,會爆裂身亡。”


    “可是如果不這樣做呢?”女子問道。


    閻不煥深吸口氣道:“就此成為廢人,這輩子也沒有恢複的機會。”


    二人的對話一個字不漏的全都鑽進了我的耳朵裏,心中的震驚無以複加,再一次想到了已經身故的爺爺,可是又深疑到底是誰跟我過不去,先是殺了我的生母,再將我弄成這般鬼不鬼人不人的樣子,他到底要幹什麽,若是真的跟我有血海深仇,幹脆直接殺了我便是,何苦費盡心機做這些,是想一點點折磨著我,讓我體會生不如死的感覺?


    這個時候,閻不煥跟女子齊齊閉上了嘴,眼睛同時落在我身上,我愣了一下也趕緊轉動著眼珠子往身上瞄,就看見在目及之處的銀針口端,一股股跟濃水一般的黃水開始沿著針眼往外冒,其中所夾雜的腥臭之氣,比我之前見到大壯他爹時還要濃上百倍不止,就連閻不煥也忍不住捂住了鼻子,眯著眼睛注視著黃水,眼神之中的震驚,卻是無以複加。


    足足持續了接近一刻鍾的功夫,就連屋子外麵的人也都開始跟著傳出驚呼之聲時,黃水才逐漸平息了下來。


    閻不煥趕緊再將手指搭在了我的手腕處,緊皺眉頭沉吟了半天,低聲道:“黃氣泄,命力竭,一針封喉斷命業。”


    然後看向女子道:“要啟生死針,是不是先跟吳山公主打個招呼再做定奪?”


    女子秀眉微蹙,看了我一眼說:“這麽嚴重?”


    閻不煥眉頭揪成了一團,深呼吸道:“泄出來的這些黃水,全都是在他體內這麽多年來殘留下的暗傷瘀垢,雖然不多,卻對已經完全封死的經脈來說多少有些緩解,如此這般開渠引洪,隻需要些時日,便能將他體內的靜脈完全疏通,徹底恢複如常。”


    “這豈不是大好之事,為何要啟用生死針?”女子疑惑道。


    閻不煥突然咬著牙道:“但是萬沒想到那人早就料到了今天,竟然以這些瘀垢為引,既封住經脈流轉,又壓製住了體內的命氣湧動,而隻要這些瘀垢一旦有鬆動之勢,那麽他體內被壓製了數十年的命氣全都會被喚醒,開渠引洪變成了洪水決口,一發不可收拾!”


    “所以必須用生死針,激發他體內所有的潛能來對抗這股噴薄而發的命氣之力,要麽浴火重生,要麽便化成灰燼!”


    閻不煥的話說完,連女子也跟著沉默了下去,垂著眼睛在我臉上掃視,然後抬起頭說:“命氣衝體,還需要多少時辰?”


    “不到半個時辰。”閻不煥回道。


    女子咬著銀牙,說:“半個時辰,恐怕通知吳山公主已經來不及了吧?”


    可是未等她話音落地,便聽到屋子響起一陣破空的風聲,接著一個熟悉的聲音落在耳中,讓我忍不住瞳孔劇烈收縮。


    “小乙在哪,快讓我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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