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這位侯府表小姐也是命好,據說薛公子是風流蘊藉,才華素茂,年方弱冠便任翰林知製誥,為皇帝擬寫詔書。最重要的是,他對未婚妻極用心,聽聞兩浙動亂他不畏涉險執意南下,餘歸晚便是他從江寧帶回來的……


    「歸晚你可知啊,自打送你回府後薛公子日日探望沒一天落下的。嘖嘖,真是一往情深。」二舅母梁氏抿笑,說著又瞟了眼窗外歎聲,「往常這時辰都到了,今兒怎還沒來呢?」


    大舅母何氏接言:「雁門之戰方定,兩浙路未平,這幾日朝廷定然詔書不斷,薛公子且得忙著呢。」旋即,她又望向歸晚笑道。「咱不急,早晚都是一家人,不差這一日半日的。」


    這話一出,老太太和梁氏都掩口笑了,笑得餘歸晚好不尷尬。


    她當然知道何氏指的是什麽。薛餘兩家婚約定,待歸晚及笄便為二人完婚,說來可不就是今年。好日將至,隻可惜原主命薄,亡在了回汴京的路上,讓她這個穿越者截了胡。所以,對這個連麵都沒見過「未婚夫」,歸晚不甚有感,況且弟弟失散父親困險,她哪來的心思想這些。


    她笑而未應,為做掩飾,趕緊朝林媽媽手裏的荔枝咬上一口。


    蜜汁四溢,唇齒留香。就在汁水浸潤喉嚨的那一瞬,歸晚隻覺得胃裏一陣翻江倒海——


    措不及防,她「哇」的一聲吐了!!!


    這一吐,可把房裏人嚇得不輕。尤其是老夫人,心疼地摟著外孫女,趕緊遣人去請大夫……


    兩刻鍾後,陳大夫來了。


    隻見老先生長須一捋,寸口一搭,然不過片刻兩隻蒼眉登時擰了起來,他不可思議地愣了半晌,恍惚道:


    「表小姐這是……有喜了?!」


    開玩笑!!!


    大夥差點吼出聲來。可瞧著陳大夫那張鄭重的臉,又因與他是世交,深知他醫術秉性,故而這會兒驚得誰也說不出話來了。


    尤其是歸晚,她嚇得冷汗都滲出來了。


    玩笑可不是這麽開的!雖說穿越是個意外,但能重活一世她還是感到慶幸。至於配置高低,她不挑,可也不能這麽捉弄人啊。


    前世母胎solo,今世睜眼當媽——還是未婚媽媽!


    要知道在這名聲比命重,貞潔比天高的年代,未婚先孕意味著什麽?歸晚想想心都涼涼了。


    杜氏也是不甘,追問下陳大夫解釋:「前些日子並未察覺,可今兒表小姐脈象如珠滾玉盤,有輕微的滑脈之勢,卻是有孕無疑,不過孕日尚淺,二十上下。至於嘔吐,並非妊娠,是方才冷熱食相衝才導致的……」


    陳大夫一再保證,容不得大夥不信了。杜氏囑咐陳大夫定要守口如瓶,將人送走了。他一走,傍晚還貌似融洽的房間一時炸開了鍋!老太太,大舅母,二舅母,輪番詢問這孩子到底是誰的——


    「還能是誰的,肯定是薛青旗的!」二舅母梁氏翻著眼珠子哼道。


    杜氏求證地看向外孫女,而歸晚也眨著一雙清眸茫然地望向她,小臉稚嫩,卻掩不住容顏絕色。當年她母親在京便是出了名的標致,歸晚隨了她,甚至比其有過之而無不及。


    一張蒼白的小臉,加上無辜的眼神,瞧得杜氏好不揪心,柔聲哄道:「晚兒不怕,告訴祖母,祖母給你做主。」


    歸晚真是哭心都有了,她也想知道啊,可想到腦仁疼也想不起這孩子是如何懷的。


    怎麽可能想得起來?這具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何況那些零散的記憶。這些雜七雜八的片段根本撐不起原主短暫的一生,大多時候她都憑著運氣去猜。


    她無奈搖頭。「記不起來了,真的什麽都記不起來了。」說罷一聲連著一聲地歎,小身子骨都快歎散架了。


    杜氏心疼,攬著外孫女哄道:「不想了,咱不想了……」


    不想了?慣孩子也得分個時候吧,這關係姑娘家的聲譽不說,若傳出去,武陽侯府的臉麵還要不要了,脊梁骨還不得讓人戳破!本來就是個潛在的禍患,這會兒又添了一遭,侯府可不敢留她一輩子。大夫人何氏壓著性子道:「歸晚,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你再好生想想。若這孩子是青旗的,咱還能挽救,畢竟你早晚都是薛家的人。」


    別說她們,就是歸晚也迫切希望這孩子就是未婚夫的。可一點蛛絲馬跡都想不起來,讓她如何認下!


    她沒答,房中一時沉寂。何氏急得直咬牙,梁氏則捏著指頭算了起來,然越算臉色越差,惶然道了句:「不對,這日子不對啊!青旗上月底離京,這月初七才到的江寧。就算到了江寧便碰麵,至今也不過才十餘日,這孩子怎可能是青旗的!」


    這話一出,驚得何氏簡直丟了三魂七魄!


    全京城哪個不知餘歸晚是薛家的準兒媳,鬧出這檔子事,誰臉上掛得住!若是換了旁人還能調和,可薛青旗的父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右相!祁孝儒是右諫議大夫,直屬右相,若折了人家麵子,夫君在朝豈還有安寧之日!還有兒子祁琅,他今年才入翰林院啊!


    梁氏也愁,平日便沾大房的光,若是大伯受排擠他們也好不到哪去,然她更愁的是自己兩個女兒。二房無嫡子,梁氏和二爺關係本就不冷不淡,她若想在家站穩腳,全指兩個女兒嫁得好。歸晚雖不姓祁,可到底是侯府的表小姐,祁家姑奶奶的親閨女。落下這種名聲,定要影響自家女兒!


    看著老太太懷裏病懨懨的人,梁氏心裏怨懟:回來便是個禍害,還不如不回呢!


    半個時辰過去,大夥依舊沒從歸晚嘴裏問出絲毫來。起初還覺得她是羞於啟齒,可眼見小姑娘眼神越發沉靜,雖愁容鬱色,卻坦蕩認真,不得不讓人心裏質疑:難不成她是真的因這一病失憶了?


    或許是受了刺激,不願想起吧!


    眾人恍然。小姑娘和薛青旗情投意合,分別三年卻沒斷了書信往來,情深意濃她怎可能突然委身他人,況且二十日前正是杭州被破的危急時刻,混亂之中發生這種事那答案隻能有一個,便是小姑娘為強人所辱。


    如是,便都解釋通了。


    可解釋通了有何用,無非對她多一分憐憫罷了。她們是憐憫她了,何人來憐憫她們——


    「這孩子不能留!」何氏冷不丁道了句。


    老太太驚愕,何氏卻顧不得了。自打老侯爺離世,整個家都靠祁孝儒撐著,他若遭人責難,這家誰也別想好過。


    「大嫂說得是,孩子不能留。」梁氏撇嘴跟著道,「沒孩子,這事便當沒發生過該嫁一樣嫁;若是留下了那便是個禍根,如何都瞞不了!」


    「孩子沒了,便能瞞得住?」角落裏弱弱傳來一聲,大夥望去,說話的是祁淺。


    梁氏方才遣女兒回去,不料祁淺好奇還留在這,於是狠剜了她身邊的嬤嬤一眼,喝道:「這話也是你個姑娘家該聽的,好的不知學!」


    嗬,方才那話若還能忍,這話可過分了。任誰也聽得出她這心裏有多嫌棄歸晚,把她寶貝女兒都帶壞了。


    餘歸晚瞥了二舅母一眼,沉氣沒言語。一來寄人籬下她不願與她們爭執,二來她也沒那份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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