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老太太則瞪著梁氏哼道:「淺兒說得是,這便能瞞過去?」


    「母親,能瞞一時是一時啊。」何氏焦灼道,「薛公子對歸晚的情義咱有目共睹,若是日後被發現了,看在恩愛一場的份上怎麽都能過去。便是過不去他也不至於滿天下去張揚,旁人不曉,兩家也不會失了臉麵。可這孩子留下,那便是留個把柄早晚會被人揪出來。即便咱藏得深,那如何隱瞞這懷胎十月,您能不讓青旗和歸晚見麵嗎?」


    「就是!況且這生養過的姑娘和沒生養過的能一樣嗎!」梁氏又補了句。


    這一句可衝了杜氏的肺管子,臉色當即一沉,怒道:「我們不嫁了!」


    何氏好生惱氣,乜了梁氏一眼。自己在這苦口婆心勸老太太,她這一句句沒個好聽的,不熄火還添亂。於是忙勸道:「不嫁青旗嫁誰,嫁誰都一樣,瞞不住的。況且您如何與薛家解釋?薛家可願意退婚?好歹青旗還知道憐惜咱歸晚,想來不會為難她的,所以趁著日子淺,這孩子無論無如何不能要。」


    「不要?說得簡單。」老太太冷哼,「你可想過這墮胎多危險?壞了身子的,不能生養的,屢屢皆是;這還是輕的,若歸晚有個三長兩短,誰賠我孫女!」


    老太太一聲怒喝,把眾人堵得啞口無言。梁氏咽不下這口氣,想到自家要被連累,壯著膽子道了句:「做出這種沒臉麵的事還怕——」


    話未完何氏狠戳了她腰眼,梁氏哎呦一聲。


    可還是晚了,老太太氣得胸口起起伏伏。歸晚靠在她懷裏都覺出她在抖,趕緊捋著她胸口勸道:「祖母別氣啊,您若是再急壞了身子,孫女罪過就更大了。」說罷,她冷靜地想了想,對著眾人道:「這孩子我不要。」


    「歸晚!」杜氏喝聲,心疼地攬著外孫女道:「別怕,有祖母在不用聽她們的。」


    歸晚淺笑,甜軟的聲音穩而不慌道:「孩子是我的,我自己說得算。」


    這話說得底氣好不足,眾人微詫,一時無語。


    歸晚記憶雖散,但她感覺原身不是個冒失的人,發生這種事她也定然不願。若如她們所測果為強人所辱,那她命運豈不是更淒苦。


    身逢亂世,遭劫受難,這都不是原身的錯。然抱怨無用,接下來的路歸晚得自己去走,問題要自己麵對,所以她決定不要這個孩子。


    她才十五歲,生子尚早;況且父親弟弟深陷險境未來渺茫,容不得她生子。連自己都是寄人籬下,便是生了她如何養活?所以她首要任務還是找到父親。況且她那話雖是壯勢卻也沒錯,她是餘家人,隻要父親還在她便不是無家可歸,她的命運也輪不到她們做主……


    商議了半宿,這事也沒個定論。歸晚堅持,杜氏唉聲歎氣怨她是個傻丫頭,而眾人見她態度堅定暫且鬆了口氣,以後的事她們才不管,隻要眼下不要這孩子,能穩住薛家就好……


    大夥各懷心思去了,老太太要留下來陪外孫女,大夥怕她再動搖歸晚的決心,一個勁兒地哄著,勸回去了。


    耳邊清寧下來,想想這一切真像做了個夢。歸晚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平坦得讓人難以相信這裏居然有個孩子。


    到底是誰的孩子?她瞪起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承塵,抽絲剝繭地捋順著淩亂的記憶。真是剪不斷理還亂,她越理腦袋越是混沌,根本什麽都想不起來。


    其實歸晚很喜歡孩子,前世的理想便是結婚生子,過兒女繞膝的安穩生活。好不容易挨到心儀的對象向她表白,可還沒來得及享受愛情滋味,腳下一個不穩,落入湖中,她溺水了。


    早知道,就不該約他去遊湖……


    歸晚眼皮越發地沉了,渾身無力,那種被湖水吞沒的感覺再次襲來。她掙紮無果,眼看著他朝自己遊來,可兩人的距離卻越拉越遠,他在喊她……


    「姐姐,姐姐……」


    清脆的呼喚聲在耳邊縈繞,熟悉,可不是他。她想看看到底是誰,但眼睛被水蜇得睜不開……湖水嗆入鼻中,辛辣,連唇齒都被侵襲,鹹,腥,甜……說不出的味道……


    接著,她徹底被拖入了水中,胸口憋悶,像壓了塊巨石……她不想死,真的不想死,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她還有親人,有理想,有向往的生活,以及還沒來得及感受的愛情……


    實在喘不過氣了,她猛地睜開雙眼,然眼前的一幕讓她震驚——一身材高大的男子正將她壓在身下!她下意識要喊,接著唇被堵住,她叫不出聲來了。


    再然後,便隻有感官上的記憶……肢體冷熱糾纏,汗水黏膩,底重的喘息中,一陣噬骨的痛,痛得她難耐,再忍不了了,在得一方喘息之際她驚呼而起——


    乍然聽見呼聲,林嬤嬤嚇了一條,見床上表小姐正大口大口喘著氣,趕緊上前安撫道:「表小姐,您怎麽了?可是夢魘著了?」


    見了林嬤嬤,歸晚意識漸漸清明,驟然癱軟下來。


    原來是個夢……


    聽聞歸晚醒了,薛青旗來過幾次,可都被她以身子不適為由搪塞過去,一麵都沒見。


    最近發生的事太多,她心裏煩亂,還沒準備好見這個「陌生」的未婚夫,更不知該如何應對二人的關係。因為她不僅換了個芯,還多了個「它」。


    打那夜被魘著了,歸晚總覺得那不單單是個夢,或許這就是原身的潛在記憶。可無論她怎麽努力,都想不起那個身材高大的人是誰,也看不清夢裏的那張臉……


    「表小姐,用早飯吧,奴婢特地給您備了小鬆菌。」林嬤嬤領著小丫鬟入門,笑著去迎歸晚下床。


    不過兩日她便摸清了歸晚的口味,可是用心。


    其實「昏迷」中,林嬤嬤對歸晚便照顧得極細致,怕她天熱出汗,渾身不爽利,她不厭其煩地給她擦身子。歸晚也是聽她念叨才知她原來是母親的貼身丫鬟,本該隨嫁,怎奈大病一場便留在了侯府,故而見表小姐如見小姐,心生親昵。


    歸晚坐在桌前,丫鬟蓯蓉和茯苓跟上來伺候。兩個小丫頭是老太置來的,都算踏實但性格迥異:蓯蓉是隻做不說,伺候主子耐心謹慎;而茯苓許是因年紀小,活潑了些,歸晚印象最深的是她那張嘴,何時都閑不住。沒得人聊她便趴在床邊一麵打著絡子一麵說給「昏迷」的表小姐聽,想不聽都不成。好多關於自己和侯府的事,歸晚都是從她嘴裏得來的。


    如今,表小姐醒了她再不敢多言,抿著小嘴可不辛苦,瞧得歸晚都替她憋得慌。


    吃過飯,蓯蓉端了碗益氣寧神湯來,聽聞小姐夢魘,她連熏爐都換了安神的沉香,是個心思縝密的。歸晚含笑接過,才喝一口便聞茯苓清亮亮的喚了聲:「二小姐,您來了!」


    眼前飄過一抹鵝青,歸晚抬頭,正對上了挑簾入門的祁淺。


    茯苓搬來杌凳給祁淺坐,祁淺笑盈盈問:「表妹好些了?這些日子可把我們嚇壞了。我好生擔心表妹,還偷偷來瞧過你呢。」


    歸晚莞爾。她是偷偷來過,至於擔心與否——想到那聲「哼」,可不太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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