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這事,這也怨不得薛冕,是他提出的賜婚一事,可誰也沒想到,江珝會點名要餘歸晚啊!


    餘歸晚,餘歸晚……若不是為了餘懷章,他如何會點名指要她!


    「如何,餘懷章還沒有消息嗎?」薛冕問道。


    石南搖頭。「沒有,江珝把人藏得太深了,我們絲毫尋不到任何線索。」


    「他究竟是要做什麽?若是他得到把柄了,不應該這半年來連個動靜都沒有,而且還把人藏得這麽隱蔽……難不成,他根本就沒有找到餘懷章?這一切不過是他虛張聲勢?」薛冕擰眉,臉上愁雲漫布。「不應該啊……那為何全城搜尋,也沒找出餘懷章來,他就消失得這麽徹底……這江珝到底在預謀什麽……」


    他兀自喃喃,石南卻上前,給薛冕斟了杯茶,貼近他道:「人還是在他手裏的。」


    薛冕驚:「先生如何這麽說?」


    「早在詔書下達之前,他就已經南下了。」


    「詔書未下,就敢離開雁門?他這是擅離職守!」薛冕怒道,他恨不能趕緊搜羅各種罪名,把江珝拉下來。


    石南知道他的心情,但這事可衝動不得。「是又如何,他畢竟攻下了杭州。雁門大捷,攻克杭州,眼下又順利地打下了山陰,皇帝對他青睞有加,這區區小過,根本算不了什麽。」


    「是啊,如今在朝,他可是炙手可熱……」薛冕無奈歎聲。


    不過石南卻笑了。「百密一疏,這是任何人都逃不過的。我早已派人盯了他許久,最近得知,江珝現在找一個人……」


    「誰?」


    「一個女人,是他私自南下時曾救過的一個女人。」


    「這女人有何特別之處,要讓他到處搜尋?」


    薛冕不解,石南挑唇,笑容狡黠,附耳道:「在下有一計,不知相爺覺得如何……」


    打那夜後,江珝打著不影響歸晚休息的理由,真的搬到次間去了。明明回來時他心情還好得很,怎就突然間變了個人似的?不但與她的話少了,整個人好像滿腹的心思,尤其是在麵對她時。歸晚努力尋找答案,可就是想不通……總不能是因為看了自己的那封信吧。她暗地裏嘀咕。


    但嘀咕歸嘀咕,歸晚還是了解他的,對外人他清冷淡定的,無論是怒是怨,都不表露於色,可對她……哼,很怕她瞧不見似的,每每脾氣都要撒到她眼皮子底下,跟小孩子似的。


    所以,他心事重重絕不是因為她,可……也和她有關,不然為何每每見到她他總是目光閃躲呢……


    歸晚捏著針坐在圈椅上發呆。最近江沛每日都去家塾,陪她的時候少了,而她月份大,腳下活動不那麽靈便了,一天天閑來無事,她便想要和林嬤嬤做女紅,給還未出世的小東西做繈褓和衣衫。其實這些都不必她做的,一來府上有繡娘,二來她這女紅做的真是……慘不忍睹啊……


    「表小姐,該收針了!」林嬤嬤對著愣著的歸晚道。


    歸晚猛然回過神來,一著急,手指肚按在了針尖上,疼得她「嘶」了一聲。林嬤嬤趕緊上前幫她瞧瞧。這幹活還得要「工錢」,就沒瞧見過這麽笨的一雙手,且不要說繡花了,便是給肚兜鎖個邊她都能紮到手。林嬤嬤瞥著桌子上,她繪的花樣不禁暗歎:表小姐這雙手還是拿筆吧!


    「表小姐,將軍回來了!」門外,蓯蓉喚道。


    聞聲歸晚趕緊看了林嬤嬤一眼,林嬤嬤會意,匆匆忙忙地把繡籃收了起來。


    這孩子不是江珝的,卻要讓他背著為父的名聲,在這個年代應該是很難被接受的。所以在他麵前,歸晚總是盡可能地少提到孩子,像這種給孩子做衣服的事,越是溫馨,也越是個諷刺,她還不至於這麽張揚,惹他不高興。


    林嬤嬤剛把東西放進櫃子裏,門還沒來得及關上,江珝已經進來了,一眼便瞧到了忙亂的她。歸晚隻得迎上去,引開他注意,笑道:「將軍今兒怎回來的這麽早。」


    她笑靨如花,雙眸亮如星河,閃著溫柔的光。他看得有點怔,可還是在陷入的那一刻挪開了視線。淡淡道:「公務處理妥當,便提早回來了。」說著,他褪下了外衫掛在了花梨架子上。


    歸晚默默跟上去,幫他解衣,手碰到他玉帶的那一刻,他手掌覆了上來,溫熱地將她抱住,卻又在下一刻鬆開了。


    「我自己來就好。」他側了側身子。


    歸晚笑容漸漸淡了下來,淡到有點涼,她沉默地望了他須臾,轉過身,朝門外去了。


    看著她落寞的背影,心下一慟,喚了聲。「歸晚……」


    聞聲,她愣了一瞬,驀然回頭。這還是她第一次聽他喚自己的名字,她驚奇地看著他,眼眸裏沒有半絲的不悅,依舊亮晶晶的,期待著他的下文。


    其實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他隻是覺得方才惹她難過了,所以情急之下喚住了她。他垂眸猶豫的會兒,人生好似從沒遇到過這種尷尬,他竟搜腸刮肚找不出個借口來。


    「你……吃過晚飯了嗎?」他鎮定地問了句。


    「還沒,等你啊。」歸晚笑了,隨即想到什麽,問道:「你餓了吧,我這就叫她們去傳飯。」說罷,她便趕忙朝外走。


    「等等!」他喚了一聲,走了過來。目光始終落在她的裙子上,看了半晌,好似明白了,沒忍住笑了。這幾日還是頭次見他笑得這麽開心,他彎腰提起了她的裙裾。


    歸晚不明所以,才方要奪回來,卻也發現自己裙子上竟沾了塊鵝黃的綢緞,仔細看看,不是她方才做的寶寶肚兜又是什麽!她驚得趕緊去扯,卻連著裙子一起提了起來——她竟然把小肚兜和自己的裙子縫在一起了!方才匆忙,竟都沒發現。


    「你還真是雙‘巧手’啊!」江珝揶揄道,越笑越歡。


    歸晚臉如朱砂,一直紅到了耳根,忿忿地瞪了他一眼。回道:「誰也不是生下來便會的,不都得學嗎!」說著,她伸手去搶,卻被他抬手躲過了。她還要去奪,突然眼前人腰一彎,單膝半跪在了她麵前——放下了她的裙子,仔細地翻動著裙子與肚兜之間。


    「你幹嘛?」她要躲,他卻皺眉給了她一個「不許動」的眼神。她隻得乖乖立住,低頭看他。


    「我怕你裙子上會有針,紮到你……」


    他話語平靜,可歸晚的心卻莫名暖了一下,盯著麵前人,目光錯都不錯。這種認真的神情,她極少見,不僅僅是認真,而是那種小心翼翼,小心到緊張。她隻能看見他半張精致的輪廓,清冷宛若神祗的人,此刻正跪在她麵前,為她屏息凝神地挑著針。


    連跪都跪得那麽優雅,讓人有種被寵的幻覺。歸晚此刻不僅心暖,臉也感受到了熱度,又紅了,連心都跟著亂了節拍。


    果然,他沿著垂下的絲線,真的找到了一根針。他鼻間輕「哼」了一聲,小臂掙著膝蓋舉起了手,把指尖的針給她看,唇角不屑地挑了挑,笑道:「怎麽樣,我就說你糊塗吧!你都能把帕子縫在裙子上,何況落下一根針了。」說著,他抬眸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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