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可的胸口仿佛被捶了一下,隻見那雙自幼看慣的雙眸浸了水,儼如一塊上好的琥珀,晶瑩剔透;又象那千年的冰泉,幽深靈動,仿佛能將他的魂魄都吸入泉中。頓時,他的心不聽使喚地怦怦亂跳起來。


    「陛下,陛下你怎麽了?」耳邊傳來方文淵焦急的呼喚聲。蕭可狼狽地站了起來,慌裏慌張地說:「朕,朕想起還有要事沒有處理,朕先走了。」說著,他緊走了幾步,回頭一看,方文淵愕然站在那裏,一臉的不知所措。


    他勉強穩了穩心神,笑了笑說:「明日得空了朕再過來,你且在家好好休養著,別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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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可坐在馬車裏一路急行,隨著顛簸的馬車,他的心裏七上八下,反複安慰自己:一定是近幾日為方文荇的事情憂思太多,所以把文淵和文荇兩個人有點混起來了。渾渾噩噩地回到宮中,蕭可正好碰見楊名一臉凝重地回來複命。


    「陛下,那個田景文身手不凡,是臣小看了他。」


    「怎麽,人跟丟了?」蕭可淡淡地問。


    「沒有,人沒跟丟,隻不過他發現了,又甩不掉臣,於是就帶著臣一直在京城繞圈,」楊名頗有些羞愧。


    楊名是前中郎將言非默一手帶出來的,又得過高人指點,天資聰穎,骨骼奇佳,輕功和劍法都屬上乘,原本是太子府的暗衛隊長,蕭可登基後將他由暗轉明,任禦前一等侍衛。


    「後來呢?你們倆就擰上了?」蕭可問。


    「是啊,臣憋了一口氣,把吃奶的勁兒都用上了。到了最後,他也沒法子,隻好問我想要幹什麽,我隻說想看看他住在哪裏,我家公子想找他聊聊。」


    「他說什麽?」


    「他帶臣去了他住的屋子,就在城北,屋子也不大,屋裏隻有兩三個仆人。」


    蕭可沉吟片刻,奇怪地問道:「他不是大楚人麽?怎麽不住在客棧,反而在大衍置了屋子?」


    「他說是方公子送他的,說方公子親手幫他置辦的家俱,幫他選的花草,幫他找好仆人,實在對他太好了。」楊名撓撓腦袋,「奇怪了,他和我說這些幹嘛?」


    蕭可的臉色微微一變,說:「他是說給我聽的。李公公,叫內務府置辦些禮物,明日,我去拜會拜會這位田公子。」


    田景文的屋子隱在一排民居之間,若不是楊名帶路,蕭可還真想不到大楚的名門之後會棲身在這裏。屋門開了,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僮走了出來,頗有些詫異地打量了他們幾眼,剛想問話,屋子裏傳來田景文的聲音:「田七,貴客臨門,趕緊請進來吧。」


    蕭可緩步走進了院內,隻見裏麵種了幾株翠竹,擺著一張石桌和幾根石凳,田景文從屋裏迎了出來,含笑說:「言兄登門,蓬蓽生輝,寒舍簡陋,多有得罪啊。」


    蕭可擺擺手,手下人立刻走上前來,把一個箱子放在了院子裏。「田兄,這些是小小禮品,多謝田兄救了文淵,又對文淵多方照拂,我感激不盡。」


    田景文瞥了一眼禮品,不置可否,隻是笑著說:「言兄裏麵請,時辰尚早,我們慢慢聊。」


    楊名想要跟著進去,蕭可擺了擺手,把他留在了外麵。


    屋裏布置得十分簡潔、雅致,側麵的牆上掛著一幅畫,畫了一個仕女的背影,立於山水之間,悵然遠眺,仿佛在期盼著什麽。


    蕭可仔細地看了看邊上的印鑒,心裏鬆了一口氣。


    田景文見狀笑著說:「言兄,這是我在寶啟齋所購,是張翰之先生的一副仿品。」


    蕭可點點頭說:「其實田兄如果喜歡張先生的畫,我那裏倒有幾幅,都是以前文淵送給我的。」


    「言兄好意,在下心領了,其實我就是喜歡這幅畫的意境,能讓我想起很多東西。」田景文有些感慨。


    蕭可沉吟片刻說:「田兄,不瞞你說,昨日家仆告訴我,你出身名門,又身有天縱之才,為何不在大楚建功立業、出將入相,反而棲身在這小屋之中,流連在大衍呢?」


    蕭可這樣坦誠相詢,讓田景文頗有些意外,他想了想說:「言兄倒是個痛快人。實不相瞞,我生性不願被人束縛,隻願尋一知己,縱情山水,瀟灑天下,偶爾行俠仗義,扶貧濟困,也不枉白來這世上一遭。」


    「田兄此言差矣,你行俠仗義,救的隻是一人、百人,但你出將入相,救的是天下之人,俠之大者,為國為民。」蕭可淡淡地說。


    田景文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言兄高見,在下佩服。隻不過我隻是一個俗人,尚有一心願未了,待我了此心願之後,再思慮為國為民的大事。」


    蕭可下意識地覺得他的心願一定和方文淵有關,不由得心裏頗有幾分焦躁,試探著說:「田兄的心願莫不是要找一個心愛之人相伴左右?要不要我幫你參謀參謀?」


    田景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也不避諱,點頭說:「言兄怎麽好像我肚裏的蛔蟲,唉,我喜歡一個人很久了,隻是她一直心有牽絆,不願和我傾心相對,我也不敢造次。」


    「哦,居然有這樣的女子?連田兄這樣的英才都不放在眼裏?」蕭可心裏著急,恨不得立刻從他嘴裏得知他的心上人是誰,然後盡快把他們倆打包成親,趕回大楚去,再也不要留在方文淵身邊。


    田景文歎了一口氣:「她不願我提及她的名字,總而言之,此事希望渺茫,我現在隻求老天開眼,賜我轉機。」


    蕭可不由得怔了一下,也不耐煩多繞圈子,直截了當地說:「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多問了。隻是不知道田兄還會在此地盤桓多久?」


    田景文唰地一下打開了折扇,笑嘻嘻地說:「說不準要住一段時間,我喜歡和文淵呆在一起,又輕鬆又自在,兩個人飲酒作畫,談天說地,抵足而眠,真是說不出的愜意啊。」


    蕭可隻覺得一股濁氣上湧,淡淡地說:「田兄,我說句不好聽的話,你既有意中人,又隻是外來之客,而文淵可是生在京城,長在京城,他已經年過二十,以前因意外耽擱了,現如今必定即刻娶妻生子,你這樣,隻怕對他的名聲不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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