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文淵心知此時再提田景文是個不智之舉,可蕭可這一走,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回來,她被關在這長樂殿,哪天田景文死了她都不知道。「陛下,景文向來養尊處優,天牢這樣的陰潮之地,他一定受不了,你不如將他趕出大衍,讓他回到大楚去如何?」


    蕭可哼了一聲說:「養尊處優?那日他把朕的禦前侍衛都傷了好幾個,讓他呆一呆天牢又有什麽打緊?」


    方文淵更急了:「那景文有沒有受傷?」


    「男子漢大丈夫,受點傷怕什麽?要不是朕網開一麵,他的性命都沒了。」蕭可冷冷地說。


    方文淵呆呆地看著蕭可,良久,她掙紮著支起身子,從床上下來,撲通一聲跪倒在蕭可身前,哀求說:「陛下,你就饒了他吧,打他幾棍出出氣,把他趕出去行不行?臣現在就這麽一個念想,隻要景文平安,陛下你怎麽處置臣都行,臣毫無怨言。」


    蕭可氣得頭都快裂開來了,惡狠狠地盯著方文淵,眼前這個人,他打又舍不得打,罵也舍不得罵,捅出了這麽一個天大的窟窿還要幫他兜著,卻還一心想著其他男人!「方文淵,你喜歡跪你就跪著,可田景文是萬萬放不得的,他在大衍這幾年,不知道傳遞了多少消息到楚天揚那裏,不知道有沒有軍機秘事,朕要好好盤查、彌補,以免給大衍釀下禍根,這是家國大事,你不要感情用事。」


    方文淵抬起頭,滿臉的不信,倔強地說:「景文不是這種人,陛下你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蕭可覺得自己不能再這裏呆下去了,再待下去,不是他失手打了方文淵,就是方文淵把他氣死。「好,方文淵,你愛信不信!」說著,他怒氣衝衝地拂袖而去。


    蕭可剛從長樂殿裏出來,迎麵便碰上了吳貴妃一行人,隻見吳貴妃手持團扇,正在指揮著幾個宮女撲兩隻白蝶,一見蕭可出來,眼睛一亮,迎了上來。


    「陛下,臣妾聽說姐姐身體有恙,本想去看看姐姐,可不知怎麽的,門口的侍衛說是誰都不能進去,嚇了臣妾一跳呢。」吳貴妃嬌滴滴地說。


    蕭可目光犀利地看了她一眼,問:「你聽誰說的?」


    吳貴妃一怔,笑著說:「哎呀,要說聽誰說的,臣妾還真一下子想不出來了,不知道是哪個奴才嘴碎在傳話呢。」


    「皇後的事情,佩箐就不要操心了,」蕭可淡淡地說。


    吳貴妃的目光閃爍,應了一聲,猶豫著說:「不過,那日臣妾看到的事情,不知道陛下有沒有詳查?臣妾擔心娘娘被惡人蒙蔽,做出對不起陛下的事情來。」


    蕭可順手從身旁的樹上摘了一朵茶花,一邊放在眼前端詳,一邊意味深長地說:「佩箐一定是眼花了,皇後每日在長樂殿裏足不出戶,怎麽會在別處出現。佩箐每日操心宮中事務,太過辛勞,今後多將養才好。」說著,他把那朵茶花放在吳貴妃的手中,「此花雖美,不過,被朕摘了下來,過幾日就該凋謝了,真是可惜。」


    吳貴妃的臉色有點發白,躬身行禮說:「多謝陛下教誨。」


    蕭可淡淡地點了點頭,緩緩地踱步往寢宮裏走去,邊走邊問跟在身後的楊名:「你看吳貴妃如何?」


    楊名怔了一下,說:「臣不敢妄言。」


    「我看她總是打聽來打聽去,很不安分,文淵偷去景陽殿,也被她撞到過,別的事情,她不會知道吧?」蕭可皺著眉頭說。


    「臣第一時間封鎖消息,除了李公公,應該沒有人知道皇後娘娘的事情。」楊名在心裏篩查了一遍說。


    李公公自太上皇在位的時候就已是總管太監,對蕭可忠心耿耿,自然不會跑去和吳貴妃嘴碎,蕭可放下心來。


    剛過晚膳,守值太監通秉說乾王妃求見,蕭可心裏明白,這必是方府祭出的最後一張牌。不過乾王妃言芷是他的義姐,曾經為了他殫精竭慮,女扮男裝,以女子之身入朝,出生入死,又教他習武、處事,素來是他最敬重的人,他自然不可能避而不見。


    言芷緩步走進了甘露殿,剛想行禮,蕭可邊上前扶住了她,笑著說:「芷姐姐,你有孕在身,不必多禮。」


    言芷已經有大半年未看到蕭可,隻覺得蕭可和以前相比,似乎又高大了許多,和以前那個總是跟在她身後的小男孩已經不可同日而語,不由得微笑著說:「陛下英名遠播,我遠在漠北和渭河都聽到百姓們稱頌。」


    蕭可的臉上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芷姐姐,朕一直記得你的教誨,要做一個寬厚愛民的明君。」


    言芷點了點頭,凝視著這個自己最疼愛的弟弟,緩緩地說:「陛下,其實除了這個,我最大的心願,是你能做一個快樂的君王,上朝時殫精竭慮,下朝時舒心養性,有愛人在側,有兒孫繞膝,這樣,我才能放下心來。」


    蕭可有些發怔,良久,苦笑了一聲:「芷姐姐,這個願望,好像比第一個要難,好像不是朕能夠控製的。」


    言芷愣了一下,忽然笑了:「陛下能想到這一點,說明已經有了心愛之人了嗎?是不是已經明白,真正喜愛的人,不是象後宮的嬪妃,整日鶯鶯燕燕地圍在你身邊,驅之不去的?」


    蕭可頗有些頹然,長歎一聲說:「芷姐姐,朕好像已經把事情弄得一團糟,你就不要笑話朕了。」


    「是和文淵有關嗎?」言芷試探著問。


    蕭可沉吟片刻,坦然地看著言芷說:「芷姐姐,想必方家已經和你說了,文淵就是文荇,她在朕的眼皮底下,騙了朕這麽多年,朕那日得知的時候,恨不得把她滿門抄斬,挫骨揚灰,可真要下令的時候,卻半句也說不出來,連動她一根手指頭都舍不得。她一有不適,朕便慌不迭地把威嚇她的手段都撤了。現在,朕把她關在長樂殿裏,都不知道該拿她怎麽辦才好。」


    言芷莞爾樂了:「陛下現在才有些年青人的模樣,眉目含春,語帶輕愁,就好像懷春的少年一樣。以前一臉嚴肅威嚴的模樣,我都不敢和你說笑。」


    蕭可的臉微微發燙,清咳了一聲說:「朕都快被文淵氣死了,芷姐姐你還要取笑朕。」


    言芷沉吟片刻,說:「我和文淵也相處過一段日子,覺得文淵不是那種背信棄義、滿嘴謊言之人,思瑜也和我說起過,文淵自幼便很喜歡陛下,陛下何不和她坦誠談一談?」


    「談什麽!她說不到半句,必然提到朕不願意聽到的名字,越說越擰。」蕭可悻悻地說,「而且,朕就是想不明白,前幾日朕還不知道她就是文荇的時候,她都答應和朕在一起了,可她為什麽不肯坦誠以告,非要弄出這麽一個廢後的事情逃離朕的身邊!難道朕現在就這麽不讓她待見了!」


    蕭可越說越氣,這幾日,他滿腔的憤懣無人訴說,如今,終於可以和言芷說出自己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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