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我看不見得。」言芷想了想,分析說,「她想逃走,又何必以文淵的身份答應留在你身邊?兩個身份一起消失,豈不是更加安全、一勞永逸?」


    蕭可呆了呆,心裏仿佛豁然開朗,喃喃地說:「莫不是她想要的根本不是皇後的這個位置?她隻是想和我在一起?」


    「陛下,文淵為你做的事情,我都不一定能為你蕭皇兄做到,她這樣一個跳脫狡黠之人,深宮寂寞,她卻在此呆了這麽多年,眼看著你和別人卿卿我我,隻為了在你身邊。陛下,你既然愛她,就不要再懷疑她,縱然她做了一些欺君犯上的傻事,也必然有她自己的原因,你們何不平心靜氣地好好談一談?她要是再提你不想聽到的人,你有的是辦法讓她閉嘴,不是嗎?」說著說著,言芷淺淺地笑了。


    蕭可原本便是聰慧之人,隻是身為帝王,平生從來未曾嚐到過,也從來沒有猜過女人那千回百轉的心思,宮中的人都敬他畏他,無人和他聊這感情的事情,因此,鑽進了牛角尖,一心以為方文淵騙他、詐他,早已移情別戀。如今被言芷這一說,心裏頓時清明了許多,滿心喜悅:「芷姐姐說的好像很有道理,朕被文淵氣得都沒了頭緒了。」


    言芷看著他的模樣,不由得搖了搖頭,笑著說:「方家還擔心陛下盛怒之下,會要了文淵的性命,托我過來求情,看來真是多此一舉。」


    蕭可奇道:「誰說的?難道朕看起來這麽可怕?」


    言芷笑而不語,她自然不會說,蕭可這幾年處事雷厲風行,在朝堂上素有積威,這次的事情,連蕭子裴一下子也不敢到蕭可麵前求情。


    兩個人又聊了一會兒家事,對那兩個扔下大衍飄然遠去、在外麵自由自在的父母頗為想念。不一會兒,言芷便有些累了,她有孕在身,再也不能像以往一樣瀟灑自在。


    送走了言芷,蕭可在甘露殿裏踱來踱去,一想到方文淵也是深愛著他,並且默默地愛了他這麽多年,就忍不住想笑,笑著笑著,又歎息起來,這麽一算,他們倆浪費了這麽多年,要是早點知道自己的心意就好了。


    暮日降臨,夜色漸深,蕭可隻覺得自己的心好像插上了翅膀,一個勁兒地想把他的人往長樂殿裏拽,可是自己剛剛下午的時候從那裏怒氣衝衝地出來,現在再去,豈不是太沒麵子?


    楊名果然是他的心腹愛將,仿佛能窺探出他的心思,蹬蹬蹬地跑了過來,笑嘻嘻地說:「陛下,剛才臣去長樂殿看了,方屏一直在勸說娘娘,娘娘剛才出來在內院走了一圈,有說有笑的,看起來精神好了一些。」


    蕭可點點頭,心裏想著方屏這丫頭倒還算盡心,改天多加賞賜。


    「娘娘用了晚膳,禦膳房按照禦醫的意思,配了粥和麵條,加了幾個可口的小菜,以免太過油膩又要反胃。幾個收拾的宮女回稟說,娘娘把粥都用完了,還吃了幾口麵條。」


    蕭可放下心來,讚許地說:「算你機靈。」


    楊名喜滋滋地說:「娘娘出來走的時候,還和臣說了會話,問了陛下。」


    「真的?」蕭可又驚又喜,「她問了什麽?」


    「問陛下這幾天有沒有氣著,晚上睡眠可好,讓臣多勸勸陛下,不要把氣悶在心裏傷了身子。」


    蕭可頓時心裏象吃了蜜一樣的甜,勉強抿著嘴,不讓笑意溢出嘴角。「你怎麽答來著?」


    「臣說,陛下十分傷心,每日拿著娘娘的東西暗自思念,又掛念著娘娘的身體,寢食難安。」楊名小心翼翼地說著,偷偷看了蕭可一眼,問,「陛下,不知道臣有沒有說錯?」


    「說得很好,」蕭可心裏得意,轉念一想,又憂心忡忡地說:「她怎麽說來著?」


    「娘娘看起來有些擔憂,想來是在心疼陛下。臣又勸慰了幾句,她就回內殿去了。」


    這麽多天來,蕭可第一次睡了一個安穩覺,就連睡夢中也嘴唇微微翹起。依稀中,仿佛看到方文淵一身白色襦裙,淡雅清秀,朝他款款而來。


    「小可,你不要生氣了,都是我的錯,你罰我吧。」她淺笑盈盈地湊到蕭可的麵前,軟語央求說。


    蕭可斜睨了她一眼,傲然說:「罰你以後都要替我端茶倒水,鋪床疊被,敲背捏肩……」


    方文淵跺了跺腳,無奈地說:「隻要你原諒我,我什麽都肯做。」說著,她忙不迭地剝了一顆葡萄往蕭可嘴裏送去。


    蕭可捏著她的下巴,笑嘻嘻地說:「這樣的葡萄我才不要吃呢,我要你拿嘴喂我。」


    方文淵雙頰頓時緋紅,扭捏著不肯,蕭可故意把臉一沉,她頓時慌了神,隻好忙不迭地說:「我答應了還不成嘛,你快把眼睛閉上我就喂你。」


    蕭可得意洋洋地閉上了眼睛,依稀間,隻覺得一股溫熱的呼吸漸漸近了,他心裏大喜,屏息等著方文淵的唇瓣觸到自己……


    可他等來等去,也沒等到那柔軟的唇瓣,他頓時有些羞惱,睜開眼睛一看,隻見方文淵居然躲在了田景文的身後,偷偷露出一張巴掌大的小臉,笑嘻嘻地看著他:「小可,景文說,他會給我敲背捏肩,端茶遞水,我左想右想,伺候人不如讓人伺候,我隨景文去了,小可你珍重!」


    說著,她居然拽著田景文就要走,蕭可急得嘶聲大叫:「文淵,你快回來,他做的我都會,我還會給你磨墨添香!」


    ……


    蕭可氣喘籲籲地從夢中驚醒,此時天邊已經曙光微露,他從床上坐了起來,夢裏的感覺是如此清晰,讓他忽然無來由地慌了神。


    隨侍太監在門外低聲叫喚,早朝的時間已經到了。宮女們魚貫而入,幫蕭可洗漱更衣。


    朝堂上同以往一樣,方太師依然托病不出,吳太傅依然一臉老成持重,方思瑜依然一臉精明,吳潛依然雙目滴溜溜地四下梭巡……蕭可忽然覺得甚是無趣,不由得仄仄地想:其實要是文淵就在身旁,真不如兩個人一起睡到天色發白,然後聊天作畫,射箭遛馬,也比在這裏聽這些不知所雲的東西強。


    「陛下,端午將至,京城曆來有賽龍舟的習俗,近兩年來,大衍國土風調雨順,京城各地商戶和文人同時請命,懇請陛下與民同樂,共賞賽事。」中書侍郎田汝令上奏道。


    蕭可正在神遊天外,半晌沒有回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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