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身後竄出一道身影,是楊威。他雙眸迸出一道精光,凶神惡煞的模樣怪嚇人的,語氣不善道:「姑娘想做什麽?」


    芮毓掙了掙,想也知道手腕定是又紅了,昨日被楊威一握肩,兩肩便一團粉紅。


    沈緒難得打斷他:「楊威,放手。」


    楊威愣了一下:「殿下?」


    沈緒側身朝芮毓招了招手:「過來,繼續。」


    芮毓委屈巴巴的揉了揉手腕,這才又執起刀,幹脆利落的在沈緒指尖劃了個口子,伴隨著楊威一聲急喊,兩滴血滴落下來。


    不過片刻,楊威就傻了眼,這血怎麽是黑的?


    他擰著眉頭想了好半會兒才反應過來,忙問:「殿下中毒了?」


    沈緒沒搭理他,指著那碗湯藥問芮毓:「所以,這是解毒的?」


    見他終於能明白自己的意圖,芮毓十分欣喜,重重的點了兩下頭,目光殷切的看著他喝下藥。


    接過藥碗,芮毓下意識給沈緒掖了掖被角,在他頭上輕拍兩下,這才轉身離去。


    楊威傻眼了,目瞪口呆看著芮毓這一連串動作,以及太子殿下陰沉的臉,他識趣的一溜煙從窗台跳走,以免受到殃及。


    如今的平城,風雲莫測。太沃帝崩,太子畏罪潛逃,至今下落不明。各位皇子中,在朝中有威望的隻有康廉王了。


    說起來,康廉王要比太子沈緒更有名望。皇後是他的母後,而左相竇齊鳴是皇後的親哥哥,康廉王的親舅舅,有這樣龐大的名門望族做靠山,再加之沈廉野心頗大,很難沒有建樹。


    都說國不可一日無君,但是現在太沃帝剛剛駕崩,太子一事又沒有定論,就算有些人有心推沈廉上帝位,也不到時候。


    於是退一步,一眾人簇擁沈廉拿到了監國權,也算是半個皇帝了。


    太後又垂簾聽政,整個大楚已經是竇氏的天下。


    沈緒的強撐著身子坐起來,將幾個竹簽丟在桌案上。第一隻,便是左禦史王耀。


    楊威與赫北一左一右站著,對視一眼。


    楊威先說:「太子的意思是殺了王耀?」


    左禦史王耀是沈廉的人,殺了也挺好的,他在朝中便少一人支持,這樣右禦史周大人的日子也能好過些。


    沈緒凝眉,將竹簽刻字的那一麵反過來扣在桌麵:「請王大人的妻女出城遊玩一陣,待風頭過了再接回來,切記好生待著。」


    二人恍然大悟,與其殺了,不如留著自己用。


    芮毓又端著藥味兒十足的湯藥進來,楊威一下便想起她昨日的動作,拉著赫北就退下。


    待沈緒喝完藥後,芮毓忽然從袖口掏出一個球來。她眼眸亮閃閃彎彎的笑著,然後拉沈緒起身,沈緒一下沒留意扯到傷口,不由皺了皺眉頭。


    芮毓帶著他到一個籠子旁,她彎腰將鎖落下,兔子竄的一下跳了出來。芮毓把球扔的老遠,那隻兔子蹬著小短腿就跑去撿,沒一會兒就叼著球回來了。


    隨後,芮毓揚了揚頭,把球再一次遞給沈緒。


    沈緒握著那顆已經看不清原色的球,扭頭說:「自己玩。」


    這兩日他算是看出來,這姑娘不僅是個啞巴,腦子也同尋常女子不一樣。


    楊威帶回來的消息,據山下的村民說落雲山確實住著一對師徒。師父是個女醫師,醫術了得,還常常免費給村民瞧病。


    可那個徒弟,卻從未下山過。自搬進落雲山起就沒見她下山,應當有七八年了。曾有些上山采藥的人特意來見過,說長的像仙女下凡似的,可惜不會說話,口口相傳,便成了落雲山住著個啞巴神女。


    從小就關在山上,便覺得什麽都是好玩的,大抵是沒見過真正好玩的東西,連隻蛇對芮毓來說都是好玩的。


    沈緒忽然側身問:「名字。」


    芮毓拿手指了指自己,沈緒輕輕點頭。似乎因為難得有人要問她的名字,她便很高興,從桌案上抽出一張宣紙,執筆的姿勢很端正,是被教過的。


    她落在紙上的兩個字,清秀端莊,比她的相貌要含蓄內斂許多。是芮毓二字。


    沈緒蹙眉:「芮毓?」


    原來從旁人口中說出來,名字竟這樣的好聽。芮毓高興壞了,也不記得要逗兔子,整個人蹦噠到沈緒身側,挽著他的手,神采奕奕的點頭。


    沈緒怔了一瞬,抽出手臂,淡淡瞥了她一眼:「知道了。」


    芮毓見沈緒對兔子不感興趣,在屋中徘徊幾步,拿出角落裏一個鏤空瓶子往他麵前湊了湊。


    是螞蚱。


    她前些日子在草叢裏抓的。


    沈緒抿著唇,從她身邊走開。長裳被從後麵扯住,小姑娘力氣很小,隻稍稍扯了兩下便沒有再動。


    沈緒的不耐煩明明已經溢到胸口,一轉過身去看到那樣一張無辜單純的臉,沒來由消了大半。


    他耐著性子說:「想讓我陪你一起玩?」


    芮毓點頭,眼中有細細碎碎的期冀。


    沈緒以為她說的玩便是像方才一樣逗逗兔子,又想起赫北說的,人在屋簷下,何況她還能解了他身上的毒,陪她玩一玩也無妨。


    見他答應了,芮毓很是高興,撒嬌似的抱住沈緒的手臂,比方才用的力氣還大,未施粉黛的小臉貼在他臂上,蹭了蹭。


    沈緒一本正經推開她的腦袋,凝眉道:「不要靠過來。」


    透過窗子將這一切看的真真的楊威赫北二人完全傻了眼。背過身去輕輕舒出一口氣,像做賊似的,可明明是太子殿下自己沒關窗。


    沈緒俯身撿起球,正要陪芮毓一起逗弄兔子,那兔子就被芮毓給鎖進籠子裏了。


    沈緒笑了笑:「不玩了?確實沒什麽好玩的。」


    芮毓搖頭,指尖指向另一頭的蟒蛇。就見芮毓轉身去找方才丟在桌上的筆,將寫著名字的那張紙反過來,又寫上幾個字:


    抱它出去曬太陽。


    沈緒黑了臉:「……」


    他一手壓在腹部上:「有傷。」


    芮毓這才想起來,失落的丟下筆杆,扭頭盯著那在吐信子的蟒蛇看,這可如何是好呢。


    沈緒吸了口氣,喚道:「來人。」


    屋外立刻便進來了兩三個人,焦急道:「殿下?」


    沈緒麵無表情吩咐:「把這頭蛇搬出去。」


    緩了緩,他又補充道:「要在有太陽的地方。」


    說完,他扯了扯嘴角,真荒唐,給一隻蛇曬太陽。


    竹林中能透進大片陽光的地方很少,隻有泉邊那一寸地。而二人一蛇擠在此處,偏生出一絲詭異的氣氛。


    楊威看芮毓搬了兩張板凳過來,不由說:「姑娘可是要公子一同在這兒?」


    芮毓點頭,曬太陽對身體好,他該曬太陽。


    楊威抬頭瞄了眼沈緒,戚戚的撒開手,退到一旁。太子養尊處優,平日裏稍微有點日頭都會有人打著傘,這樣讓他在陽光下曬著,真是想都不敢想。


    旁人不敢想,沈緒自然也不會想到,有生之年竟然有同一隻蛇和一個啞巴一起曬太陽?


    他不肯坐下,芮毓扯了扯他的袖子,在空中揮著寫下一個字:好。


    楊威忙替芮毓說:「殿下,屬下看出來了,姑娘寫了個好字,應當是說曬太陽對身體好。」


    芮毓重重點頭,拍了拍板凳,像個十足的小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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