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玩得開心點。”“好,你回家注意安全。”掛了電話,陸惟名在路燈投下的燈影裏站了一會兒,在凜冽的寒風中深深呼出一口白氣,才抬腳去商業街邊上重新打車。剛好一輛出租車靠邊停下,客人下車後,他順勢鑽進了車後排。“師傅,麻煩去中央廣場。”......酒吧中,籌光交錯,人影繚亂。洪哥脫了大衣,搓了搓凍得冰涼的手,看沙鷗正領著幾位已經喝高了的客人在吧台結賬。服務生將這波客人送出門後,洪哥走上來不經意地問了一句:“哎,剛才看見我大侄子了,來找你的?”沙鷗翻看賬單的手頓了一下,像是沒聽清:“誰?”“嘖,就你那朋友啊......哎不對,其實是同學吧?”沙鷗放下賬單,一瞬間無數個猜想快速在腦中略過,他抿了下唇角,下頜線無意識地繃緊:“在哪看見他的?”洪哥說:“就商業街邊上,招手攔出租呢,剛好我下車他上車,看樣子好像挺急的,走個對臉都沒認出我來。”是陸惟名。那他剛才說從家裏出來騙子。沙鷗深吸一口氣,將領帶結扯開,說:“洪哥,我請個假,今天晚上早走一會兒。”“不是吧?”洪哥看了一眼坐無缺席的大廳,又指了指二樓包廂的位置,“今兒這麽多人,店裏忙,你這就要給我撂挑子了?”沙鷗將領帶拽下來,繞在手上,說:“要不你算我曠工,今天的提成我也可以全交櫃上。”“......”洪哥顯然沒料到他會這麽說,半晌一笑,沒脾氣地衝他揮揮手,“不就請個假麽,這麽苦大仇深的幹啥,你哥不缺你那點錢,快走快走!”沙鷗略一點頭,疾步往更衣室走了過去。換下了工作製服,沙鷗步履匆匆地出了酒吧大門,出門前特意看了一眼時間,十一點三十五。走到街邊攔下出租車,直奔中央廣場的方向。深藍色的出租車攜著萬家燈火融入城市深處,沙鷗偏頭靠上車窗,絢爛旖旎的燈影在他眼底滑過,他後知後覺,這才反應過來,剛才自己那一瞬間的衝動。心裏有個聲音總在重複告誡著:你要想清楚,退後一步可能還能維持著表麵的平衡,但若不由自主地向前可能是天寬地廣,亦或是萬丈深淵。他向來克己自製,始終將兩個人的關係維係在一個不至於冷淡卻也不會過分親近的維度上,但時間一久,他才驚覺,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每每感覺陸惟名不動聲色卻又小心謹慎地靠近時,心裏其實都是軟的。更不知道從何時開始,他似乎逐漸被對方吸引著,一步步,踏入自己早就劃定好的禁區範圍內。玻璃窗外的路燈連成一道亮眼的流光,沙鷗狠狠閉了一下眼睛,在心底說,去他媽的,不管了。不管了。出租車在中央廣場的臨時停靠區停穩,沙鷗付了車費後,跳下車疾步往廣場上跑去。今晚要燃放的煙花全部擺放在指定區域,周圍有警戒線攔護,不允許民眾靠近。沙鷗目光在四周逡巡一圈,最終將視線落在了廣場後麵的那個望觀景台上。十一點五十,沙鷗拔腿向觀景台跑去。觀景台有十多米高,數百個台階,一直通向最頂端的望平台,在那裏,可以俯瞰豐玉市的夜色闌珊,星落如雨。在觀景台下方的小花園裏,沙鷗看見了幾個同學,大家猛地一見來人,皆是驚得倒吸了一口冷氣。“哎沙鷗你怎麽、不是說不來嗎!”時間有限,沙鷗來不及多說,擺了擺手,焦急問道:“陸惟名呢?”體委李炎指了指最上方的望台:“陸哥好像在上麵。”沙鷗點了下頭,三步並作一步地跑上長階。望台上視野開闊,三麵都用半腰高的鐵欄柵圍起,以防遊人失足墜落。四周沒有阻隔物,寒冬的夜風呼嘯席卷,連身上最後一點溫度都帶走。沙鷗跑上平台,深深地喘了口氣,然後,就看見了那個憑欄而立的高大身影。更深露重,寒風料峭,沙鷗卻在視線定格的那一刹那,心裏驟然騰起暖意。十一點五十五分。他放緩了腳步,輕輕走過去。在與那人相隔不到一米的距離上停下,然後輕輕喚了一聲。“喂。”陸惟名轉身,忽而定住。他身後是一片燈海汪洋翻湧而逝,頭頂是漫天星辰妁妁其華,沙鷗卻在這璀璨繚亂的光華之中,清楚地看見了他眼中閃過的情緒。那是少年怎麽也掩飾不住的驚疑、錯愕,和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