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自以為手裏握著上官恪,競兒這安郡王就必須答應嗎?哪有這等求人的作風,明明是有所求卻反作要脅的!


    海路分一杯羹不是不可以,但儲位之爭,可與謹親王府何幹?


    她尋思了一會,劉家來這一招他們也不會全然沒辦法,眼下隻有將這事透露給太後知道,再叫上官家去寧州叫罵要人去,這一年多,她可是受夠了上官家的罵人手段。


    謹親王妃一邊安撫媳婦說︰「一切有母妃作主,你隻需要安心養胎便好。」又一邊尋思著這些事該如何與太後講。


    她卻不知道,女兒在錦茵院裏也正為了這一事冥思苦想。


    待蕭孟朗被皇甫競送回錦茵院,見皇甫惜歌並未小眠,便將上官穎可能有了身孕之事告訴了她。


    皇甫惜歌眼睛頓時一亮。這下她苦思煩惱的事豈不是不用找別的理由了?


    皇祖母最看重子嗣,打這兒下手不是容易得多?


    有了主意,她便不再煩惱,興致勃勃地帶著夫君參觀起了她的小院。


    轉了一大圈後,蕭孟朗略帶歉意地說:「嫁到蕭家,清苑那麽小又不夠奢華,可是委屈你了。」


    皇甫惜歌不在意地笑道:「照你這說法,我們皇甫家的姑娘都不要嫁人了。這些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何必在意?」


    她其實想說,任人坐擁廣廈千萬,死了不也是被一抔黃土掩埋於方寸之地,給她居住的小院不用多大,隻要放得下她那張床,臥榻旁又沒有虎狼安睡,她就心已足矣。


    她又問了蕭孟朗,母妃可曾差人去請太醫,聽他說他離去後應該派人去了,皇甫惜歌安了心,「那就待太醫確診之後再道喜好了。」


    這次回門住對月,皇甫惜歌隻帶了兩位李嬤嬤與流蘇、花黃。


    清苑不能沒人盯著,瓔珞於是留下,蕭府裏的事也得隨時打聽,況且劉遠馨還在,再加上蕭婉眉、林氏等一票不安好心的,誰知道會弄出什麽麽蛾子來?


    好在蕭孟朗隨著她一起回王府,皇甫惜歌想到此便鬆了口氣。若他留在蕭府裏,嬤嬤們又不在,那些心懷不軌的人若來找碴,瓔珞那幾個丫頭可不一定頂得住。


    短短一個月,她便將清苑當作了家啊,離開個幾天,也得叫丫頭們好好地盯著、顧著,就怕回去之後家裏變了樣。皇甫惜歌搖頭暗笑。


    夫妻倆笑鬧著來到西梢間書房小坐,外頭便有小丫頭來稟報,郡王妃確實有喜了,太醫已經動身回宮,向太後娘娘報喜去了。


    流蘇笑盈盈地打賞了丫頭,又叫她去回稟說,郡主與郡馬爺待晚膳前再去賀喜,先讓郡王妃好好歇著。


    皇甫惜歌更加打定主意,明兒個要帶著蕭孟朗進宮謝恩。到時便拿嫂嫂懷上身孕說事,定能早日解決劉遠馨這項麻煩。


    若再偷偷告訴皇祖母,父王與二哥有消息了,還不知老祖宗會高興成什麽樣子?


    不過,畢竟大哥還未見著上官恪,當時的情形還沒問清楚,不確定的消息還是別拿去煩皇祖母了。


    「你也知道我父王的船難有些蹊蹺,那些海盜可能是受人之命,咱們現在也算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了,你幫我也想想。」皇甫惜歌突然說道,又看他一眼,「你說,劉家為什麽要救上官恪,又扣押住他?我這些日子一直在想,上官恪與我父王他們一同遇難,眼下證實當初的船難是假,他們是受到海盜襲擊,若這事劉家也攪和在內,那他扣著上官恪,既沒把他交給海盜們看管,又不把他送回京城,莫不是要保護他?」


    蕭孟朗瞬間便反應過來,「我與大哥也討論過這事,這確實是個大疑點,那船隊當初是遭人在船板鑿洞才導致沉沒,若劉家剛好在場,卻單單隻救了他,兩者間或許有所關聯。」


    皇甫惜歌點點頭,再度開口,「父王的船隊往西洋去從來都是打寧州港出發,劉家人知道出發時間倒不奇怪,可海上的行程不像陸路那麽簡單預測,是極容易受影響的,要走多久可沒準信,那些海盜們怎麽恰好在他們回來的路上伏擊?我在猜,會不會是上官恪通風報信的?」


    蕭孟朗驚訝地望著她,讚歎她觀察入微,竟將這事分析得如此透澈,也道︰「大哥說過,上官恪被劉家救起來之前,在海裏抱著個碩大的船板,父王與二哥可都是有一身好功夫,還有好水性,上官恪卻是文弱。


    「所以他能跳海攀著船板逃命,父王與二哥為何不能?保不齊那船板就是他早就備下的逃命法子,他早就知道要出事。」


    皇甫惜歌被他這一連串的分析與問題驚呆了。她先前可是沒留意船板的事,如今被他點出來了,還真是羞愧。


    他的分析句句在理,她真心覺得和他討論實在很有收獲,喝了口茶便道︰「還有件事也很奇怪,這海路父王走了若幹年,幾乎沒有哪一夥海盜是他不熟悉的。該打點的、該結交的可哪樣也不差,為何突然平白出來一夥海盜趁機擄人?


    「因此我想了想,如今綜合你所說的,這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便是劉家得了那人授意與海盜相勾結,或許下重金、或許下招安的諾言,這可比父王的打點高出許多,海盜們本就是見利忘義之輩,因此一拍即合。然後他們又提前買通上官恪,讓他將行進路線透露出來。」


    推論到此時,她可是恨死了上官恪。﹁再說回劉家,方才那麽一琢磨,若真是這個路數,他們的謀略隻怕更深遠了,要將遠馨表妹給大哥做側妃,可不僅僅是拉攏這麽簡單。」


    「你是說,他們欲對大哥下手,至少不能再讓他順利的走那海路,順利的找到你父王與二哥?」蕭孟朗也反應過來,旋即便被這想法嚇到。


    之前這些年也好,還是上一世也好,他得到最多的評價便是勤奮好學、穩重踏實、堅忍柔韌,有一點心腸軟,又極重親情,卻很少有人說他思路敏捷、聰明異常。


    他知道自己沒這個天分,尤其是來到了這時空後,依然記得前世之事,他更是決定不要去耍小聰明,隻要踏實做事便好,都說勤能補拙,那他就再勤奮些。


    十幾年前劉氏早早去世,他也早早嚐遍人間冷暖,大宅門裏是非多,於是他也學會裝冷漠無情、裝不羈,但要他反過來設計引他人入網,那是他永遠都學不會的東西。


    如今上天憐他,賜予他這麽一個聰明又強悍的小妻子,是為了彌補他上一世的缺憾,還是可憐他今生自幼失母?或者,是因前世他意外拋下她獨自死去,令她傷心,才讓他在這一世、曆史上沒出現過的朝代繼續陪著她。


    不管是為了什麽,他都決定這世一定要護好她,也護好自己與她的親人吧,就算他蕭孟朗不夠聰敏,做些力所能及的總是可以的。


    「若真是如此,不如下次我替大哥出海?」他問皇甫惜歌。


    他想也許劉家能瞧在他是劉家表親的分上,對他放鬆戒心,至少得將謹親王與皇甫晟找回來才好。


    皇甫惜歌佯嗔地瞪了他一眼,「想什麽呢?一樣的法子既然被咱們琢磨得差不多,劉家想再用一次可沒那麽簡單了,回頭你與大哥商議一下,讓大哥拿這話去跟劉家撕破臉,我就不信話都擺到明麵上了,劉家還敢明目張膽地再勾結海盜,再鑿一次船。我最怕若大哥納了劉家的姑娘,往後府裏可就艱難了,俗話說,枕邊人難防,有個內賊在,做任何事都綁手綁腳。」


    蕭孟朗聽了輕笑,執起妻子的手,低聲說:「我終於知道你怕什麽了。」


    皇甫惜歌強忍羞怯,一樣低聲問:「我怕什麽?」


    「你一怕親人受傷害,二怕夫君對你不忠,三怕被最親近的人出賣。」蕭孟朗一邊說,一邊望著她緋紅的臉頰,頓了頓語氣又道:「我不與你說些什麽海枯石爛、我心不變的誓言,我隻告訴你一句,我蕭孟朗,平生最恨移情別戀、薄情寡義的男人。」


    他表白得突然,皇甫惜歌聽完這一番話,心底深處漸漸熱燙起來。


    原來她的害怕被他看得如此清楚,剛剛這一段表白確實不是什麽海誓山盟,為何卻令她的心頭如此悸動?


    她並沒有愛戀過誰,但她自小身邊都是那些人精似的堂兄、堂弟們,他們個個玉樹臨風,滿腹詩書,於是她想當然耳地覺得,隻有那般男子才是女子的最愛。


    但她卻又覺得,他們的眼睛太桃花了,滿口的話語聽著好聽卻不實際,而他們的心思也太飄忽,讓她感覺抓不住。


    兩位李嬤嬤也說,這樣的男子容易惹下風流債。


    她自小有個毛病,無欲無求、不上進也不爭先,而她瞧瞧眼前的男人,看著順眼不討厭,也與那些她所排斥的男人不同,他樸拙卻溫柔,最重要的是不特別出挑,也不惹眼。


    皇甫惜歌看著他突然笑了,笑得燦爛無比,輕輕開了口道:「你說這話可要算數,你剛剛可說了,我就怕人對我不忠不信。」


    蕭孟朗被她的笑容晃花了眼,愣了愣才點點頭,微低頭貼近她那粉紅得幾近透明的耳廓,低聲問:「惜兒,以後我主動些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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