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山笑著解釋,「我三弟見春桃姑娘性情爽朗行事大方,頗有好感,有心想……」


    「難怪有話說百裏異習,」楊萱斷然止住他,盈盈笑道:「京都跟江西相距千裏,習俗真是截然不同。我們京都的風俗是,男人若是對女人有心,會稟明父母請了媒人上門求親,以示尊重。你們江西都是暗中定下來,不用稟告父母嗎?」


    臉上雖然帶著笑,目中卻滿是譏誚。


    李山麵色一陣紅一陣紫,好容易緩過來,對著楊萱一揖到地,「楊姑娘多有得罪,是我們兄弟考慮不周,還請見諒。」


    楊萱冷聲道:「先生言重了,非是先生跟三爺考慮不周,而是根本不曾為春桃的聲名考慮。現下我跟春桃都是沒爹沒娘的孤兒,自是被人輕看,倘或春桃是三品大員的姑娘,或者隻是個小官吏的女兒,想必先生跟三爺也不會如此慢待。」


    李山驚出一身冷汗,竟然無法辯駁。


    春桃固然沒有爹娘,婚姻事情上泰半能自己做主,可他跟李石卻是有爹娘的,不管如何得拿出點誠意來。


    想到此,對牢楊萱又是一揖,「慚愧慚愧,我這就修書一封稟明父母,若得同意,會擇日請官媒上門。」


    楊萱淡淡回答,「這是你們李家的事兒,不必告訴我。我們隻等見了媒人再說話……對了,今天春桃另外有事,沒法做先生的午飯,待會兒給先生叫席麵吧。」


    屈膝福一福,身姿輕盈地走出東廂房。


    外頭楊桂迎著問:「姐跟先生說什麽了,為啥要我跟大勇避開?」


    楊萱溫聲回答:「我打聽一下你們最近的課業,先生說寫字有進步,但背誦文章不太流利,以後還得多讀多背。」


    楊桂稚氣地道:「我已經背熟了,是大勇背得慢,可是我背會剛學的,先前學過的就忘記了。」


    「所以要溫故而知新啊,」楊萱笑著拍拍他肩頭,「先生教五天課休沐一天,休息的時候你們就把前麵五天學過的重新背一遍。經常複習,就不容易忘了。」


    楊桂重重點頭,「好,我可以先背書再作畫,畫完畫之後再背書。」


    楊萱笑道:「這樣安排很妥當……快進去吧,該上課了。」


    李山默默聽著門外對話,又隔窗瞧見春桃忙碌的身影,長長舒了口氣。


    這番談話,李山原原本本地告訴了李石,楊萱卻是對春桃守口如瓶。


    春桃心思粗,而且李石送東西都是大大小小都有份兒,她根本沒往別處想。


    現在告訴她,沒得給她增添煩惱,倒不如等李家真正托人求親再說。


    其實,楊萱覺得李家還不錯,李山跟李石都是疏闊的性子,兩人相處也很融洽,至少說明李家家裏比較和諧,沒有太多的勾心鬥角。


    李石又打理庶務,無論如何虧欠不了春桃的用度。


    楊萱氣得是李石的態度。


    早在幾年前,蕭礪便對她說過,一個男人如果真的在意女人,必然會三聘六禮堂堂正正地求娶,而不是暗中送幾樣東西說幾句好話了事。


    李家是書香門第,她不信李石不明白這個道理。


    擺明了還是覺得春桃無依無靠,以為籠絡住春桃就能把人娶到手。


    不管怎樣,春桃跟著她姓楊,她非要為春桃爭這口氣,要為春桃撐這個腰。


    時間過得飛快,桃花已然開敗,楊柳早已堆煙,而院子裏種的芍藥花開始吐露出芬芳。


    楊萱種了三株不同顏色的芍藥花,一棵紅的,一棵粉的還有棵開黃花的。


    芍藥花朵大,花瓣重重疊疊,一朵花能開七八天,不等這朵開敗另外一朵又綻開了,整個四月都熱熱鬧鬧的,有花朵可以賞。


    小溝沿也種了樹。


    李石在楊萱那塊地的旁邊挖條約莫三尺深的水溝,溝沿上種了一排柳樹以便跟別人家的地皮隔開。


    屆時往溝裏引上活水,放幾條魚苗,既能賞景又可以釣魚。


    頭兩排的房屋已經初具規模隻差上梁,另外三排的地基也在挖了。


    李石征求楊萱意見,是想把所有房屋一齊蓋完一塊上梁,還是先把頭兩排的利索起來。


    楊萱思量片刻,決定頭兩排的先蓋完,裏頭吊上天棚,粉刷好牆麵,收拾利落了即可招人入住。


    李石應聲好,請大師合算出上梁的吉日。


    可巧,正值楊萱癸水,據說行經女子不能看上梁,否則對家宅不利。


    楊萱隻得留在家中。


    蕭礪卻是去了,給楊萱帶回來一把銅錢,「上梁真是熱鬧,人圍得裏三層外三層,每上一間房梁都放一掛鞭炮,灑一笸籮銅錢,足足放了十掛鞭炮,我給你搶回來這些銅錢。」


    楊萱忍俊不禁,「你這麽個大男人也去搶?」


    「不搶白不搶,」蕭礪很是理直氣壯,「有的是人搶,好多比我年歲大,有幾個老太太動作更利落,不等落下,跳起來就搶。」


    楊萱哭笑不得,「老太太能跳起來?」


    「能!」蕭礪斬釘截鐵地說,「眼神也特別好使……對了,還撒了許多核桃大小的巧果,我看沾了土就沒撿。」


    楊萱將銅錢上沾的塵土草葉抖落掉,用匣子另外裝著,「過年的時候包給阿桂和大勇,不是說上梁的銅錢吉利嗎?」


    蕭礪笑道:「下次上梁我再去搶。」


    「你就這點出息?」楊萱嗔一聲,「下次跟李山商量下,讓阿桂和大勇跟著去看看熱鬧,阿桂還沒見過上梁。」


    蕭礪便問:「你見過沒有?」


    楊萱嘟著嘴,沮喪地說:「沒有。」


    蕭礪彎起唇角,柔聲道:「下次我帶你去,給你畫個大圈,讓撒銅錢的專門往大圈裏扔,誰都不許進去跟你搶。」


    楊萱樂得打跌。


    蕭礪瞧著她腮邊那對跳動的梨渦,隻覺得好似又要醉倒在裏頭,而周身血液仿似沸開的水一般咕嚕嚕冒著泡,四處奔走著,尋找可以宣泄的出口。


    他俯身輕輕在楊萱臉頰親了下,趁她翻臉之前,趕緊擁住她,柔聲道:「過幾天我興許會麵聖,我找人把小溝沿的典房畫下來帶給聖上可好?」


    楊萱狠狠瞪著他,臉頰一層層暈染上動人的霞色,那雙清澈如秋水的杏仁眼裏,有些惱,有些羞,氤氳著波光。


    蕭礪看呆了眼,低低喚聲,「萱萱……」


    「大人!」楊萱叱一聲,「大人以後不許……」那個「親」字就在口中盤旋,卻始終說不出來,轉而問道:「你幾時麵聖?」


    蕭礪神情溫柔,聲音更好似窖藏的酒,醇厚低沉,「今天夜裏審訊最後一個人犯,把供詞整理一下,把奏章呈上去,看聖上幾時召見吧……我想順帶把建造典房的進度稟告聖上,小溝沿這片空地如果能成,有可能會在廣渠門附近照此改建。」


    楊萱皺眉,「廣渠門,那就是在外城了?」


    「嗯」,蕭礪點頭,「也是個藏汙納垢的地方,旁邊有個法藏寺和保育堂,沒少幹缺德事情。現在又興起個青蓮教,最近常常作妖……最遲五六年,聖上肯定要整治那個地方,現在端看是如何整治法兒。」


    楊萱默默盤算著,外城的地比起內城又會便宜些,五年過去,她手頭上應該又積攢下一些銀錢,倒是可以再賣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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