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多言,徑自回到東廂房,想一想覺得心裏窩著火,複出來,對方靜道:「方姑娘恕我眼拙,當初我真不知道您是蕭大人的救命恩人,隻覺得你跪在我跟前哭得可憐,頭一次我許給你五兩銀子,第二次忍著爹娘過世的傷痛又給你二兩銀子。早知道,我豈敢受方姑娘的頭,該跪下來叩謝方姑娘才是。」


    「哐當」摔了門簾進屋。


    「哎……」方靜看向蕭礪,「蕭哥哥,楊姑娘的脾氣……我就是隨口說一句,開個玩笑的,她倒當真了。我也沒說錯呀,以前見到楊姑娘可不都是要磕頭問安的?」


    蕭礪皺下眉,溫聲道:「萱萱年歲小,你別跟她一般見識。」轉頭問方母,「嬸子累不累,要不再走兩圈?」


    方母回頭朝屋裏看了眼,賠笑道:「今兒乏了,明天再走……天色不早,稍歇歇該吃晚飯了。」


    蕭礪應聲好,用力攙扶起方母,送回西廂房,再出來,瞧眼東廂房緊關的房門,走上前,輕輕敲了下,「萱萱,萱萱?」


    楊萱開了門。


    她剛換過衣裳,把頭發也散開重新梳了,沒綰髻,隻結成兩條馬尾辮,自耳後垂下來,神情淺淺淡淡的,「大人有事?」


    蕭礪柔聲道:「沒事兒,你……當年若不是方嬸子和阿靜相救,我可能活不到今天,她們受了不少苦……我應允照顧她們以後的生活。」


    「大人做得對,」楊萱點點頭,「受人之恩理當湧泉相報。」


    蕭礪輕輕舒口氣,「我央義父請了周太醫來給方嬸子紮針,每三天紮一針,已經紮過兩針,未曾付過診金,明天又……」


    楊萱當即回屋拿出匣子,把裏麵銀票都遞給蕭礪。


    蕭礪笑道:「拿這麽多做什麽?我手頭有銀兩,我是想周太醫不收診金,但是不能白欠這個人情,你說送點什麽給他才好?」


    楊萱默一默,開口道:「送禮得投其所好,先打聽下周太醫喜歡什麽再說。」


    蕭礪點點頭,「也好,我問問義父……你一路回來餓了吧,我這就讓春桃擺飯。」


    楊萱道好。


    不多時,春桃手裏端著兩隻碟子走進來,瞧見楊萱,一張臉頓時垮了下來……


    楊萱猜出幾分,出門跟春桃一道去了廚房。


    春桃滿腹的牢騷就忍不住往外發,「這個方靜太討厭人了,天天什麽都不幹還頤指氣使,一會兒要燉雞湯,一會兒要燉魚湯,真把自己當主子了?」


    楊萱淡淡道:「家裏有病人,是該多燉些湯水……何況還是大人的恩人。」


    春桃氣道:「她要是好聲好氣也就罷了,燉一鍋雞湯大家都能跟著喝點兒,可她那一副狗仗人勢的模樣讓人惡心,還瞧中了姑娘的縹色襖子,讓我買布回來給她照樣做一件。」


    那件襖子是洗幹淨疊在床頭的。


    楊萱沉著臉問:「她進我屋裏了?」


    「嗯,」春桃忿忿不平地說,「那天差不多也這個時候,我正做飯呢,大人帶那娘倆回來,老的不能動彈坐在椅子上,方靜走了東屋進西屋,還到兩間廂房轉了轉。大人原本說把她們安置在跨院裏,清靜,方靜不願意,看上姑娘屋子了,說亮堂。大人沒許,把西次間讓給她們住了。」


    正院的幾間屋子都糊著綃紗,而跨院因為鬆枝走了之後空著,還是之前的糊窗紙。


    方靜不樂意也是正常。


    可她初來乍到,也太不見外了吧?


    哪裏來的底氣挑挑揀揀?


    楊萱抿抿唇。


    還用問嗎,自然是蕭礪給的底氣。


    有蕭礪撐腰,所以她們才能有恃無恐。


    歎一聲,又問:「祖屋收拾得怎麽樣了?」


    春桃嘟噥道:「鬆枝找了幾個婆子幫忙,頭幾天我跟文竹姐帶著她們把雜草拔了,正院幾間屋子差不多都收拾停當,這幾天我在家裏伺候這對祖宗沒有空過去,隻文竹姐在,不知道現下什麽情況……對了,我看文竹姐肚子大了,問她是不是懷上了,她不肯說。可那幾個婆子看著說像是有孕。」


    「真的假的?」楊萱頓時急了,「文竹真是,天大的事兒都不如孩子重要,明兒你去問問她,就說我說的,讓她趕緊回家歇著,什麽事情都不許幹……明天一早就去,不用在這兒待著。」


    春桃應一聲。


    這時院子裏傳來方靜的聲音,「怎麽還沒把飯端過來?」


    春桃找出碗正要盛飯,楊萱止住她,「不用管,沒名沒姓地使喚誰啊?你現在是自由身,不是誰的奴才。」


    春桃立馬將鏟子往旁邊一扔,長長出口氣,「我是不想搭理他,可看到蕭大人就腿肚子發軟,也不想壞了姑娘和大人的情分。」


    楊萱不知道如何回答。


    她也以為自己跟蕭礪是有情分的,可這情分跟當初的救命之恩相比,卻隻是薄薄一張糊窗紙,手一戳就破了。


    遠不如蕭礪曾經吃過的那盤紅薯,那塊薄餅以及方母為他縫補的那件破衣裳。


    不由歎口氣,正要開口,瞧見蕭礪大步走進來。


    蕭礪溫聲問道:「飯還沒有好,嬸子有些餓了。」


    「好了,」楊萱指指鍋,「我跟春桃商議事情一時忘了。對了,有件事想跟大人說。」


    蕭礪揭開鍋蓋,一邊盛飯一邊道:「什麽事情?」


    楊萱低聲道:「剛春桃說祖屋那邊收拾得差不多了,現在家裏人多,明天李山又得過來上課,進進出出不方便,也妨礙方家嬸子養病,不如明兒讓春桃帶著楊桂他們去祖屋住,兩下都便宜。」


    蕭礪想想也是,院子本就不大,楊桂跟薛大勇課餘要滿院子跑,方嬸子要練習走路,碰著撞著不好。


    還有李山、方靜,男男女女的在一個院子進出,著實不方便。


    遂點頭道:「也好,春桃自己怕顧不過來,讓蘭心和邵北跟著過去。」


    楊萱正有此意,笑盈盈地應了。


    案台上昏黃的燭光映著她的臉,像是攏了層金色的薄紗,更顯柔和。


    蕭礪定定地瞧她兩眼,唇角彎了彎,「曬黑了些。」


    楊萱笑道:「在外麵走動得多,免不了。」


    蕭礪盛好飯,柔聲道:「快過去吃吧,待會兒怕冷了。」


    「我不餓,」楊萱搖搖頭,「你們敘舊我插不上話,彼此都別扭,大人去吃吧,我還有話交代春桃。」


    蕭礪便不勉強,兩手捧著四隻飯碗走去廳堂。


    楊萱心裏有些冷,一下子就沒了胃口。


    春桃蹲在籮筐前翻撿著從田莊帶回來的東西,取出隻甜瓜,洗了洗切成兩半,摳掉裏頭瓤子,遞給楊萱,「姑娘先吃隻瓜,我攤個雞蛋餅咱倆吃。」


    說著,洗幹淨鍋,重新生了火,攤出來兩隻蛋餅,兩人分著吃了。


    楊萱再回到廳堂,那三人已經吃完了飯,碗筷卻還沒撤,正回憶往日美好的時光。


    楊萱沒搭理,徑自走進東次間,就著明亮的月色脫下衣裳上了床。


    門外方靜的聲音綿綿不絕地飄進來,「蕭哥哥,你還記得咱們一笸籮網住四隻麻雀嗎,拔了毛烤著吃,真香!」


    「蕭哥哥,你還記得院子裏藏的凍梨嗎,咬一口全是冰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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