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庭的爹飛刀出手,斬斷白綾,救了閨女一命,又加以解勸。


    閨女感其恩德,且見他生得周正,遂生情意,兩人一來二去便成就了好事。


    不久事情敗露,大戶人家設局將劉庭的爹抓送到官府,趁著刑訊時要了他的命。


    閨女得知,剪去青絲要出家為尼。


    大戶人家便在京郊尋了個庵堂將閨女送過去,斷絕了父女關係。


    過了三五個月,閨女顯懷,知道自己有了孕,生下來劉庭。


    閨女產後疏於調養,沒多久生病亡故。


    庵裏的尼姑把劉庭養到五六歲,因劉庭年歲漸長,不便再混跡於女尼之中,遂將他交給山下一家農戶代養。


    農戶貪心,假說劉庭手腳不幹淨,將他發賣,正賣到範直手裏。


    範直看他身子敏捷靈便,就送他去學武。


    劉庭功夫學得一般,偷藝倒是天生就會,沒兩年被人攆回來了。


    範直真下狠手打過他,但他就是改不了,兩天三天不偷,渾身不自在。範直沒辦法,便給他立下兩條規矩,一是盜亦有道,一是不得沾染女色。


    這兩點劉庭真的做到了,就是因為技藝不精,有幾次差點被官府拿到。


    範直在劉庭身上用得心思多,自然也就偏愛些。


    此時看到劉庭臉上的顏色,遂板起臉,「這樣出去好看,被人瞧見光彩是嗎?專挑顯眼的地方打。」


    蕭礪傻站著不解釋,小十一跳出來道:「是六哥非要拉著四哥比試,四哥要是不應戰,六哥就不給小四嫂隨禮。」


    範直瞥眼蕭礪,默默歎一聲,「就是個鋸了嘴的葫蘆,專門吃悶虧的性子。」


    不由想起夏懷寧的事兒。


    換作劉庭,半夜三更闖進去,悄沒聲地割了舌頭去了勢,神不知鬼不覺。就算夏懷寧想告,可沒憑沒據的,想遞狀子都沒人敢接。


    蕭礪可好,唯恐人家不知道他是誰,隻差寫張告示貼在城門樓底下了。


    可人傻卻有個傻福氣。


    豐順帝就喜歡這種話語不多,但是能夠盡心做事的人。


    而且也攤上個好媳婦。


    正趕上兩人定親,楊萱又及笄,豐順帝前頭剛賞賜及笄禮,總不能轉身再把人家未婚夫給「哢嚓」了。


    總之,這事就算揭過去了。


    打量完蕭礪又去瞧程峪,範直臉色更沉。


    程峪今年二十五,比蕭礪大三歲,隻比邵明運大半歲,人家邵明運孩子都生兩個了,他還是光棍一條。


    合著滿京都就沒有般配的姑娘家?


    轉念一想,即便有,程峪也沒有機會結識。


    再者,程峪不認人,轉頭就忘,前一刻鍾剛見過麵,下一刻又拱手作揖地問人貴姓。


    讓他尋個媳婦還真比登天都難。


    隻能指望楊二了。


    等蕭礪成親,讓楊二幫程峪張羅一個,以後就把這兩人攆出去,沒事不許再登門。


    跟他這個老太監來往多了,沒啥好處。


    現在老二在廣平府,老三在河間府,雖然平常不見麵,可都是孝順孩子,有事的時候遞個話過去,不用囑咐就能辦得利利索索的。


    老五命不濟早早死了,劉庭他不放心,是要留在身邊的。過幾年再幫小七、小九他們幾個立下門戶,也都攆出去。


    身邊留著小十一跟小十四,再加個劉庭就很知足。


    範直默默打算著將來,旁邊四五個大男人看著他臉色時而陰時而晴,麵麵相覷,心裏直發虛。


    半晌範直回過神,淡淡道:「擺飯吧。」


    飯是小七張羅的,共十二道,有葷有素極是豐盛。


    範直跟程峪吃得清淡,其餘幾人都是大飯量,尤其小十一,半大小子正長身體,跟錢多食量差不多。


    沒多大工夫,十二個盤子全都空了出來。


    劉庭跟錢多自覺地去洗碗,小十一盡職盡責地去守門。


    蕭礪跪在範直跟前規規矩矩磕了三個頭,掏出那雙襪子,「萱萱孝敬義父的賀禮。」


    範直瞧見襪子底那一對鹿,臉上便堆了笑,「楊二比你強多了,定親定得倉促,成親時可別簡慢,麻花胡同那處宅子該拿回來了……成親要是趕不及,生孩子得趕上。」


    聽到成親生孩子,蕭礪忍不住咧開嘴,隨即又緊緊閉上。


    範直所說的宅子是武定伯的宅邸,位於積水潭西麵的麻花胡同。這些年,蕭礪搜集到不少證據,樁樁件件都說明當年蕭文安趁蕭文宣腿傷之際,給他服用了虎狼之藥以致枉死。


    但曹州那夥強盜是否為蕭文安指使還未有明證。


    去年,蕭礪就想徹查武定伯府,範直給攔下了,沒想到這會兒他竟主動提起此事,蕭礪恨不得立刻就帶兵把武定伯府封了,也好讓他嫡親的二叔瞧瞧。


    範直猜出他的想法,沉聲道:「這事兒老四不要出麵,我還是老話,你得替你媳婦想想……去年聖上懲治了與逆王勾結叛亂之人,為的是盡快讓朝政穩定下來,今年十有八九會懲治那些貪墨營私作奸犯科之眾……拿回宅子不難,爵位和家產怕是沒有指望。」


    蕭礪低著頭悶聲道:「我不眼饞爵位,就想看著蕭文安家破人亡,想替我爹娘討個公道。」


    範直頷首,長長歎一聲,「人不能隻尋思以前,得往前看才有奔頭。」起身從書案旁的抽屜裏找出個匣子,取出兩粒桂圓大小的瑪瑙珠子,「你媳婦連著送我三年禮,這個算是賀她及笄,別看東西不起眼,這可是先太後用過的。那會兒我才八~九歲,在太後跟前伺候。有天太後串手串,不當心手抖了下,珠子全散了,有幾顆怎麽也找不到,太後索性不串了,把珠子都賞了人。李旺才得了兩隻碧璽石,張得全得了一對青金石的,我得了這一對……一晃眼,三十多年過去了。」


    這話說得何其傷感!


    蕭礪與程峪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朝範直鬢間瞧去,那裏已經有不少白發,甚是明顯。


    範直笑笑,「誰總有老死的一天,我怎麽也能再活十年,把小十三他們打發出去才安心,」說著將珠子交給蕭礪,「天兒不早了,回吧,明天不用過來,在家好好陪陪你媳婦。」又對程峪道,「你住得遠,也回吧,再晚怕遇上巡夜的。」


    程峪跟蕭礪答應著,一道出門。


    夜風已經起了,吹在身上涼沁沁的。


    程峪抬頭看了看滿是繁星的天空,低低歎道:「義父這兩年明顯見老,咱們一天天長大了,他也變老了。不過義父說得對,凡事多往前看……你們早點生個胖小子,讓義父也高興高興。」抬手拍拍蕭礪肩頭,「快走吧。」


    蕭礪「嗯」一聲,翻身上馬,轉瞬消失在夜色裏。


    回到家中,楊萱還沒睡,正在跟春桃商議明天穿什麽衣裳戴什麽發簪。


    及笄禮講究三加三拜,可楊萱在京都既沒有親朋也沒有好友,觀禮的除了春桃就是文竹。


    所以犯不著那麽繁瑣,隻換一次衣裳走走過場便罷。


    就為要換的這一次衣裳,春桃跟楊萱也未能達成一致。


    楊萱想穿得隨意些,可春桃鐵定要她穿才做好的大紅色滿池嬌褙子,說那件才華麗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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