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於翌沉下臉色,轉身就走。


    月山旭追上去,仍然用他那悶鍾一樣的聲音,喋喋不休地說,「他讓你好好看管太子妃,別再讓她惹是生非,你自己卻在這裏挑釁西涼人。今天不過是幾個小角色,還能被你嚇唬住。若是李綏在這裏呢?你也敢這樣!」


    「為什麽不敢?」


    月山旭看了看左右無人,毫不客氣地給了淳於翌一拳,「我看你是腦袋發昏了!所有人都擔心李綏以此為借口再在邊境挑食,你卻還在火上澆油。大佑若是輕易就能蕩平西涼,奕宸還會戰死沙場嗎?!」


    淳於翌抹了一下嘴角的血絲,冷冷地看著月山旭,「我不管!」


    月山旭上前抓著淳於翌的衣領,「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狹隘?這麽不顧大局?我看這個太子妃留不得!」


    淳於翌抓住月山旭的手臂,「我警告你,不許動她一根毫毛!我的太子妃,我會負責,不用你們一個個都來告訴我,應該怎麽做!」


    月山旭手上用力,淳於翌就更用力,兩個人在無聲地較勁對峙著。他們自幼認識,從把對方視為生命裏最重要的朋友開始,從未為何事爭吵至此。月山旭從淳於翌的目光裏,讀到了不容置疑的堅決。到了此刻月山旭才明白,那夜淳於翌去將軍府不是出於一時衝動,他對太子妃的愛,早已經深入骨髓。


    月山旭鬆開手,淳於翌便也鬆開,兩個人各自整理了一下衣服,一個看左邊,一個看右邊,誰都不開口說話。


    月山旭悶悶地說,「如果李綏不肯善罷甘休,太子妃會有大麻煩。」


    「囉嗦!」


    「翌,你好自為之。」月山旭掉頭就走,走了幾步,微微回過頭去,發現淳於翌還站在原地。他心中不知是什麽滋味,雖然生氣,卻還有隱約的歡喜。多少年了,第一次看見好朋友如此在意,如此想要為一個人拚盡全力。人一旦有了想要守護的東西,就不會再意誌消沉,毫無戰鬥力了吧?


    換種角度看,也許這並不是壞事。


    至於李綏這個蠻子,月山旭沉下目光,定要給他點顏色看看,好知道大佑不是人人都任他宰割的。


    忽然,他發現這個空間,除了他們並不是沒有旁人。


    那個站在大樹旁邊,全然未覺自己已經被人發現的姑娘,好像是太子妃身邊的宮女?她怎麽會在這裏?


    綠珠看著站在不遠處的淳於翌,內心像是漲潮時海水,激烈地拍打著海岸。


    從剛才到現在,她親眼目睹他毫不畏懼地站在彪悍凶狠的西涼人麵前,親眼看見他跟月山旭爭執。他說的話裏對小姐的維護偏袒,都讓她深深地震撼。


    她從來都不相信,帝王家會有真正的愛情。她有的時候,也覺得小姐實在是不適合皇宮,更不適合做太子妃,太子休妻,是最好的選擇。可當她發現,太子在用自己的肩膀,默默地為小姐撐起一片天空的時候,多年來對於皇室和男人的厭惡,好像慢慢改觀了。


    她願意相信,他是有情人。就像下一刻會馬上到來,而花謝了定會再開。


    三天以來,荀香的腦海裏麵總是浮現他的眼神。


    沉痛的,執拗的,深黑的。像是一筆隨意潑出去的濃墨。


    她時常把腦袋埋進膝蓋裏麵,在那樣狹小逼仄的空間裏,內心好像淺淺的溪水一樣清澈透明。


    她知道自己又做錯了。她好像真的不適合皇宮,因為衝動不顧後果這樣的個性,已經跟著她十幾年了。


    身後的人總是很小心刻意地來來去去,飯菜總是擺在手邊的那張矮桌上,永遠冒著熱氣。


    如果有人這個時候跟她說,跟我走吧,離開這裏。她也許會毫不猶豫地答應。


    剛這樣想完,腦海裏麵又出現了那個人的眼神,她立刻笑了笑,否定了自己近乎卑鄙的想法。哪有可能這麽容易地走掉呢?她已經這麽難受,這麽喘不過氣,那在這個皇宮裏將近二十年的他,心裏的感覺又是什麽樣的?


    羨慕一隻飛鳥,甚至一條池中魚吧?很可憐。


    荀香想,如果李綏要報仇,大不了她就躺在馬廄前給馬踩幾下就好了。隻要不給他添麻煩。


    「小姐。」綠珠輕輕地叫了一聲。


    坐在窗前的荀香動了動,回過頭來,咧開嘴笑,「你回來啦。」


    綠珠有些意外,近前一看,發現荀香正拿著筷子,捧著米飯,桌子上的菜已經消下去一半。綠珠大喜,「小姐,您肯吃東西了?之前真是擔心死奴婢了!」


    荀香拍了拍胸口,「忽然想通了一件事情,胃口自然也就好啦。你剛才去哪裏了?」


    綠珠也不避諱,倒了一杯茶遞給荀香,「去見太子殿下了。」


    「他……還好嗎?有沒有因為我的事情被皇上罵?」


    綠珠驚訝地看著荀香,若是往常,小姐定是暴跳如雷,大罵太子,這次竟是一反常態,還在替太子擔心?好像一夜之間,長大了。綠珠臉上的笑意更深,坐在荀香的身旁,把剛才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荀香。說完之後,她發現荀香的眼睛發紅,好像在強忍著淚水。


    「小姐……」綠珠拍了拍荀香的背,荀香撲進綠珠的懷裏,低聲啜泣起來,「都是我害的。因為我,皇上肯定更不喜歡他了。我怎麽這麽笨?我怎麽還是像在敦煌的時候一樣?如果李綏不肯放過我,一定要打戰,怎麽辦?」


    「小姐,這件事情不能全怪您。李綏做了那麽過分的事情,換做奴婢,也想要好好地教訓他!雖然不知道小姐用什麽方法把他傷成那樣,但奴婢也覺得小姐沒有做錯!」


    荀香抹了抹眼淚,破涕為笑,「綠珠,你心裏肯定不是這麽想的。」


    「小姐為何這麽說?」


    「因為你不會撒謊,一撒謊就會臉紅。其實你不用安慰我,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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