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誰小聲哼唱了一句,在場的人都跟著輕哼了起來,「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你們……你們!!」荀夢龍環看四周,不知說什麽好。


    眾將領整齊地跪了下來,高聲喊道,「誓死追隨,永不變節!」


    荀夢龍伸手去扶跪在地上的將領,卻沒有一個人肯起來。他搖了搖頭,「你們,這又是何苦?」


    「將軍,將軍!」有士兵匆匆忙忙地奔來,高聲喊道,「西涼的大軍圍城了!」


    那士兵的話音剛落,腳下的大地忽然巨動,泥沙像落雨一樣從屋頂滾落下來。城中四下都響起了驚慌的叫喊聲,好像是百姓在疲於奔命。


    荀香抓著一根柱子勉強站定,仰頭看見一個巨大的石塊從空中飛過。


    「投石器!是投石器啊!」有將領驚叫道。


    「西涼哪裏來的投石器?他們哪裏還有兵力圍城?」


    就在眾將議論紛紛的時候,荀夢龍咬了咬牙,拔出劍高聲喊道,「弟兄們,跟我殺出城去!」


    「好!」


    荀香和月山旭本來也要跟著走,荀夢龍卻單獨把月山旭拉到一旁,迅速地說了幾句話。月山旭始終蹙著眉頭,直到荀夢龍要下跪,他才勉強頷首。


    荀香被巨大的震動弄得無法站穩,頭頂飛落的土石又嗆得她無法開口說話,隻能用手擋住眼睛。待她再往荀夢龍那邊看去時,隻有月山旭一個人還留在原地,其他人都不見了。


    「我爹呢!」她衝著月山旭大聲地喊。


    月山旭仰頭,看著流矢像星雲一樣密布於天空,眉梢不由得更加收攏。來勢洶洶的攻城,不像是荀香所說的要引兵出城,然後伏而殺之。倒像是一出大戲,給了無數的線索,引著看客想象某幾種結果。結局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荀香見月山旭不搭理他,索性扶著牆根,想要自己走出院子看個究竟。


    「你跟我走。」月山旭忽然抓住荀香的手臂,不由分說地把她往回拖。


    荀香奮力掙紮,「你放開我!月山旭,你放肆!」


    月山旭冷峻的表情使整個人看起來更加嚴厲,「太子妃,我給你兩個選擇。第一,乖乖地跟我走。第二,我把你打暈帶走。你選一個。」


    荀香不想選任何一個,一心係著荀夢龍。攻城的陣勢太猛烈了,對方好像頃刻之間變出了數十萬的大軍。整個敦煌城都在搖搖欲墜,沙石漫天,好像天要塌下來一樣。


    月山旭見時間已經所剩無幾,一個手刀劈在荀香的脖頸上,強行把她帶走。


    此時敦煌城外,荀夢龍所領的大軍和李綏的大


    軍早已經打得不可開交。雙方的兵力並無過大的差距,敦煌的大軍因為是突然被襲,陣法顯得有些淩亂不堪。但好在沒有什麽致命的弱點暴露出來。而在戰場幾裏外的軍帳裏頭,趁亂脫身的黎雅夕再次見到了蕭天蘊。


    蕭天蘊正在聚精會神地觀看行軍的地圖,一身淺紫色的袍子,讓他的氣韻含而不露。他聽到背後的響聲,知道是黎雅夕來了,卻並未轉身,仍是繼續行軍布陣。


    黎雅夕跪在矮桌旁,倒了一杯茶,靜靜地注視著蕭天蘊的背影。他像一棵長在峭壁上的鬆,高大挺拔,枝葉秀美,但這世間人隻能遙遙地望上一眼,無人能夠觸及。縱使有人甘冒粉身碎骨的危險,試圖靠近,也終隻會換來冷漠的一眼。


    軍帳外,依稀能聽到不遠處那場戰爭的廝殺聲。幾裏的距離並不算遠。此刻卻是天堂和地獄的距離。蕭天蘊轉過身來,見黎雅夕正支著下巴出神,便開口道,「你倒是一點兒都不急。」


    黎雅夕輕柔笑道,「等公子做完事,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我順利把太子妃帶到了敦煌,可也沒能阻止荀夢龍出戰。這場戰說到底,贏的是公子你。」


    蕭天蘊走過來,在黎雅夕的對麵盤腿坐下,「你說我贏?贏的是大梁,不是我。老頭派出五萬大軍幫助西涼,不過是不想西涼國絲綢之路要塞這個位置,被大佑給奪去而已。大佑朝中也有很多人不想讓荀夢龍贏,所以這場戰荀家軍根本就贏不了。」


    「那公子要我把荀香帶到敦煌來,是何用意?」


    蕭天蘊不悅地說,「這是我跟她之間的事情,你不用知道,也無須多問。這裏沒有你的事了,回永川去吧。」說著便站起來,要繼續走向行軍圖。


    「我不走!」黎雅夕撲抱住蕭天蘊,在他身後說,「公子,我不要名分,但讓我陪在你身邊幾天,哪怕就幾天,好不好?」


    「雅夕。」蕭天蘊把黎雅夕的手從自己的身上強行掰開,毫不留情麵地說,「你和我之間,不會有什麽結果,不要再做沒用的事。沈衝!你進來一下。」


    一直侯在帳外的沈衝聽到傳召,立刻進賬,「殿下,您有什麽吩咐?」


    蕭天蘊背對著黎雅夕說,「替我把黎姑娘送回永川去。」


    「是!」沈衝對著門外做了個手勢,「黎姑娘,請。」


    黎雅夕仍是不死心地看著蕭天蘊,期待他能夠回頭,或者突然間改變注意。


    但他的背影依然是那麽決絕,就像一朵根莖已經幹枯的花苞一樣,再也不會開放。


    荀香醒來的時候,已經在一輛馬車上。她覺得脖頸的地方微微發疼,強撐起身子,又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的。


    她試著喊了一聲,月山旭在外麵回應道,「你的左手邊有吃的東西,先吃一些墊墊肚子。」


    「我爹怎麽樣了?」


    「還沒有收到消息。不過沒消息就是好消息。」


    荀香不甘心地拍打雙腿,「你為什麽要把我帶走?敦煌現在很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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