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仲宣和蕭沐昀異口同聲地問,「什麽辦法?!」


    「你們暫時還不需要知道。」淳於翌收起地圖,把順喜叫來,「你為……沙姑娘安排一下住的地方。」


    順喜犯了難,「敢問殿下,何處合適?瑤華宮已經被封了。」


    「住在傾櫻閣吧。」


    殿上眾人皆是一愣,荀香更是吃驚。傳說中,那個東宮除了承乾宮之外,最好的宮殿嗎?她在當太子妃的時候,都沒有榮幸住進去。想不到時隔四年,居然以一個不相幹的身份,住了進去。


    「殿下,您說的是,傾櫻閣?恐怕太子妃那邊……」


    「我的決定,還輪不到她來指手畫腳。你照做就是了。」


    「是。」


    順喜帶著荀香走出承乾宮,黃一全是石階下麵上來,看見荀香愣了一下,也顧不得許多,直衝入殿中,「殿下,皇上不好啦!」


    「是死了麽?」冷酷到極點的聲音。


    黃一全跪在殿上,「求您無論如何去看一眼吧!皇上好像有話要跟您說。」


    淳於翌頓了一下,隻淡淡地說,「黃一全,你準備後事吧。我不會去的。」


    黃一全抹著淚從宮中退出來,順喜遞了手帕過去,「師父,別難過了。太子和皇上的結,這輩子怕是解不了了。」


    黃一全連連搖頭歎氣,卻也不知道說什麽。他正要離開,忽然聽到身旁有人說,「黃總管不如帶我去吧?」他愣住,看著荀香臉上沒有溫度的笑容,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荀香笑著說,「將死之人,沒有人送終也怪可憐的,不如我替太子去送送他?」


    黃一全本能地想要拒絕。他仍然還記得當時皇上是如何地放棄荀夢龍和駐守在敦煌的大軍的。他也記得從皇上手中發下的聖旨,要把從敦煌來就京中求援的將士全部處死。荀家被抄,荀夢龍之妻死在流放的路上。荀香和皇上之間,是不共戴天的死仇啊。


    「黃公公放心,皇上都要死了,我絕對不會再做什麽多餘的事情。因為好歹曾經是一家人,不忍心見他太淒涼了。」


    順喜對著黃一全點了點頭,黃一全這才答應,「好,請跟奴才來。」


    太清宮還是太清宮,皇帝的寢宮。隻不過這名義上的帝王之宮,現下隻能用冷落寂寥來形容。夕日威風凜凜的皇帝,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如今將死之時,隻落得個無人問津的下場,何其諷刺。


    荀香走上石階,守宮門的禁軍大都不認識她,不予放行。


    黃一全說盡了好話,直到把淳於翌搬出來,禁軍才算買賬。


    宮殿內極其幽暗,空氣中混雜著一種長年的藥味演變成的苦味。床上的人正在呻吟著,不知是因為痛苦,還是因為垂死掙紮。


    黃一全到床邊,把那個已經瘦成人幹的皇帝扶起來,盡量高興地說,「皇上,您看誰來了?」


    淳於文越緩緩地移動目光,看到幾步開外的人,瞳孔一下子收緊,手也抖了一下。


    「父皇,您沒想到兒臣還活著吧?」


    淳於文越緩慢而又平靜地說,「沒想到你還活著。」聲音卻極其微弱模糊。


    「翌兒不肯來?」這句話,是問得黃一全。黃一全落淚,點了點頭。


    「算了,她來了也是一樣。」淳於文越掙紮了一下,從枕頭底下摸出了一個用黃布包的東西,交給黃一全,「拿給她。然後你退下去吧。」


    黃一全把淳於文越放靠在床頭,接著把黃布包交到荀香手裏,就退到門外去了。


    荀香看著手裏的黃布包,打開來,看到一封封信。紙麵已經泛黃,看來已經有了些年頭。收信人寫得是李朗,信封上還有一枚家徽。荀香拆開信看,頓時變了臉色。


    「李兄,炎兄連夜到達敦煌,告知皇上因為我殺了當地知府一事,已經對我十分不滿。之後因我不滿西涼人對敦煌的挑釁,還擄掠我臣民,私自出兵趕走他們,皇上龍顏大怒,要派人押解我進京。我心中十分著急,望李兄告之實情……」


    「李兄,來信已經收到。但身邊部署皆要我反叛,炎兄說定助我一臂之力……」


    「李兄,朝廷斷我軍餉,我連發了十份罪己詔,皇上那邊卻絲毫沒有反應。看來,我隻能鋌而走險,為了數十萬將士性命及我宇文家之榮耀……」


    「……為了不連累李兄,這是愚弟發給李兄的最後一封信……淵一生報國,也不想晚節不保……然皇上逼我太甚,炎兄又數次急信告以京中形勢,淵不能坐以待斃……」


    淵……宇文淵……荀香的手指微微有些發抖,難道這些信上所言,就是當年宇文之變的真相嗎?!


    淳於文越看了一眼荀香的表情,仍是虛弱地說,「李朗原是兵部尚書,與宇文淵私交甚好……咳咳……這些信是幾年前空禪偷偷交給朕的…朕才知道宇文之變與炎氏有某種牽連……當時你爹掛帥出征,朕就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咳咳咳……結果果然……」


    荀香走到龍床邊,激動地說,「你早就知道炎氏的野心,為什麽還置我爹和數萬將士的生命於不顧!!」


    「你以為朕想嗎!」淳於文越用盡氣力地吼了一聲,捂著胸口說,「那數萬將士……難道不是朕的子民……你爹當年挺身守衛鳳都,朕早已把他當做知己……」


    「那你為什麽還給他去了一封密信,說什麽他有反叛之心!我當時在場,我爹有多麽心痛,你知道嗎!」


    「那是朕被逼著寫的!朕如果不寫,鳳都立刻就會變成戰場,生靈塗炭,你懂嗎!」


    荀香往後退了一步,難以置信地看著淳於文越,「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


    淳於文越的雙目赤紅,知道自己所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仍然邊喘著氣邊說,「翌兒選擇了你,徐家當然不會善罷甘休……近畿軍守衛鳳都,軍權在徐望山手裏……徐望山和炎鬆岡逼朕寫那封密信……朕那時在太清宮,就像如今……被人看守,隨時有可能斃命……若不是為了保住翌兒的太子之位,朕也無需如此,無需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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