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小飛喂食物了嗎?」


    「喂過了。可是公子,小飛隻認您跟沙無尋,別人還真是伺候不了它。」


    「是嗎?也許它的性格最像我。」蕭天蘊像自言自語。


    他們剛在客棧落腳,小二就敲響了蕭天蘊的房門,「客官,有客人求見。」


    蕭天蘊給沈衝使了個眼色,沈衝走過去開門。門外站著一個俊俏的公子,向沈衝點了點頭,又看向沈衝身後。沈衝會意,讓到一旁,「沙公子進來吧,我家公子恭候多時了。」


    荀香踏入屋中,看到蕭天蘊背對著門而坐。男人的背影高大寬厚,紫色的衣袍暗紋繁複,就像他深不見底的內心一樣。人有的時候靠得太近,反而不容易看清對方。等到隔開一段距離,反而能夠有更清醒的認識。


    沈衝看了兩人一眼,默默地退出房間。有些事情,他還真是幫不上什麽忙。


    荀香踟躕了半日,不知道要怎麽開口,蕭天蘊則靜靜地背對著門坐著。荀香真的就是杵在那兒一動不動,蕭天蘊卻豎著耳朵仔細聽身後的動靜,一隻手緊緊地握著黃金飛鷹。相見時難別亦難,如今這樣的立場,好像再也無法像在大梁皇宮時一樣,輕鬆地相處。一個皇帝的人生,終將走向絕頂的孤獨。


    「太子明天才會來拜訪你。因為小飛跑來找我,所以我知道你在這兒,就提前過來了。」荀香用盡量輕鬆的口氣說。可眼前的人背影毫無變化,也不知道有沒有在認真聽。


    「我其實不是故意要不告而別,但是你當時態度太堅決,我又拒絕不了……其實我們真的不適合……我們比較適合當朋友……對吧?」荀香話剛說完,蕭天蘊忽然站起來,一下子走到她的麵前。她嚇得往後倒退了幾步,直到他棕色的眼瞳裏麵清晰地印著自己的臉。


    蕭天蘊一隻手撐在牆上,一隻手背在身後,低頭看著荀香,表情十分沉靜。他的美貌有的時候不像是一塊賞心悅目的美玉,更像是一把利刃,不經意間就給人溫柔的一刀。


    良久,就在荀香的後背都濕透的時候,蕭天蘊忽然收起攻擊性的姿勢,淡淡地問,「你先來找朕,不會隻是為了敘舊吧?」


    荀香對「朕」這個字眼十分陌生,在大梁的時候,蕭天蘊甚少用皇帝的身份壓著她,相反倒是因為對她過分縱容,常常讓她忘記了,眼前的是一個少年得誌,青年掌權的皇帝。荀香的心中莫名的有一種失落,好像相約去賞花,到達目的地,卻發現花並沒有開或者開得並不如傳說中的那麽好。真真遺憾。


    荀香問,「你接下來,是不是要打大佑了?」


    「這與你有關?」蕭天蘊把黃金飛鷹抖開給荀香看,「從你放下它開始,就是交出了飛鷹騎的兵權,我大梁的軍事再與你無關。」


    荀香看著那黃金飛鷹,怔怔地,不知道說什麽好。她還是有點傻,以為憑他們之間四年的交情,自己也許能做些什麽,幫自己也算幫他。眼前的人,卻不再是她認識的蕭天蘊,而是大梁的皇帝,自己沒有任何資格與一個皇帝談交情。荀香自嘲地笑了笑,隨即用平靜的口吻說,「好吧,如果有一天在戰場上兵戎相見,你不用手下留情。」


    蕭天蘊的口氣仍然是沒有什麽波瀾,「你打算幫淳於翌?」


    「我是大佑的子民,保家衛國,義不容辭。」


    「你忘了你爹是怎麽死的?!」


    「我沒有忘!」荀香激動地握緊拳頭,「但我也記得他最後說過,敦煌城一寸都不能讓!我無法阻止你稱霸中原,但我也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國家蒙難。如果你非要趁著大佑內亂的時候,揮兵南下,生靈塗炭,以達到你的目的。那我不惜披戰甲與你對抗,也要阻止你!」


    蕭天蘊朝天冷笑,「就憑你,如何能夠阻止朕?如何阻止朕的三十萬大軍!」


    「那我們就試試看!」


    蕭天蘊甩了下袖子,背對著荀香,聲音冰冷,「你不過就是朕擺在一盤棋局上的棋子,你的行軍路數,武功套路,朕都了如指掌。你覺得真打起來,朕這個操控整個棋局的人,會懼怕你這一枚小小的棋子嗎?沙無尋,說到底,你所擁有的一切都是朕賜予的。沒有朕,你什麽都不是!」


    荀香盯著那決然的背影,沒有想到這個在自己的心底如此重要的人,會殘忍地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她早就知道她是棋子。她甚至還曾經覺得自己是比較特別的一枚棋子。在大梁的四年時間裏麵,她能用僅僅一年的時間從失去孩子,失去家國的絕望中走出來,全是因為他的循循善誘。如果說父母給了她第一次生命,他對她便有再造之恩,恩重如山。她沒有想到這樣被自己珍而重之的感情,在他眼裏,不過是為了整個棋局所走的一步而已。


    「大梁皇帝,告辭!」荀香憤而摔門離去。


    之後,沈衝走進來,看著略略失神的蕭天蘊,搖了搖頭,「公子,您何苦這樣?您不是已經猜到了淳於翌請您來的用意,並打算答應他了嗎?您如實告訴沙將軍,她也不至於如此生氣,甚至討厭您?」


    蕭天蘊輕輕地晃了晃手裏的黃金飛鷹,那兩顆紅寶石的眼睛,好像凝結著薄薄的水霧。既然不能擁有,不如成全。


    荀香氣衝衝地走出客棧,一口氣跑了幾裏地。待她發覺的時候,發現居然已經出了城,到了白馬寺的山腳下。山上傳來晚鍾聲,日薄西山。黃昏安謐美好,周遭的景物叫人心靈寧靜,連鳥兒清亮的啁啾都彷如天籟。


    幾個下山挑水的小和尚從她身邊經過,說說笑笑的,言辭間似乎關於淳於翌。荀香不由自主地跟著他們往山上走,有意無意地聽著他們聊天的內容。


    「你說殿下政務那麽繁忙,為什麽還堅持每天到寺裏麵來啊?」


    「你說後山那裏到底放著什麽東西?為什麽方丈好像每日都在那裏麵誦經,卻從來不讓人進去的?」


    「前陣子不是說先皇後的靈柩在那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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