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紙黑字,我們等等就簡單的寫個證明,如何?」麵對跟自己同樣警戒的人,就要用同樣的方法對他。


    王思賢的一雙眼來回轉了幾圈,這才勉強的說,「可以。」


    沒想到第一個就那麽難搞,夏光時忽然很懷念那些,說個幾句就讓他們看的買家。


    這棟公寓怎麽說也至少四十年了,老舊的紅色手扶杆上布滿著灰塵,就連剛剛經過二、三樓的時候,感覺好像也有幾間空屋,他們一起爬到三樓後,這才抵達王思賢家。


    王思賢目測約莫近四十歲,但穿著打扮像停在了年輕的時候,幼稚圖案的t桖穿到又鬆又舊,就連屋子內的家具也不齊全,隻有一張簡單的單人床墊跟很多畫。


    就是很多畫。


    房子的每處都掛滿了畫,看起來擁擠又彌漫著恐怖感,原因在於大多數的畫都給人一種相當不舒服的氛圍。


    很多幅都是哭泣、崩潰的臉,或是像塗鴉發泄似的把人的頭畫成一團黑線,待在這個空間太認真看那些畫的話,會漸漸的連情緒都被幹擾。


    夏光時試著在這些畫堆中找出孟白夜的畫,照理說她的畫應該會特別明顯才對,但是──


    孟白夜走到其中一幅整麵圖得漆黑,隻有一隻哭泣的眼睛的畫前,仔細看了一會後點點頭,又走到另一幅以深褐色跟米色交織的畫前,這兩種顏色被以拖拉的方式繪畫,遠看就像一個人崩潰的摀著耳朵一樣。


    他終於發現了,這些是她的畫。


    應該說,王思賢刻意隻收集她這樣的畫風。


    而且很明顯的,孟白夜走進這裏後變得異常沉默,她仔細的在這些畫堆中找出一幅又一幅她的作品,什麽夢境的氣息,在這些畫上就像惡夢一樣,僅僅隻要望一眼,就會令人心情蒙上一層陰影。


    也是會有惡夢的時候。


    就像她作了那個白色夢境一樣,有時候恐懼感的後勁太強烈,讓她到清醒了還是直發抖的時候,她就會把情緒變成畫。


    她完全不記得有人買走了這些畫,就好像被她的負麵能量吸引般,執著的收藏著。


    這個人,內心肯定某處也跟她一樣吧,正在逃避著什麽。


    王思賢從頭到尾都沒答理他們,就這樣靜靜坐在床墊邊緣,冷眼看著這兩個陌生人在家裏打轉,最後,在孟白夜從走廊深處走回來時,這才從素描本上撕下一頁,快速的在上麵寫了些字後遞給他。


    「在上麵簽名畫押,這樣下次有類似的畫,你隨時可以來帶走。」


    王思賢迅速的在上麵簽名,然後狐疑的抬頭,「你還會畫這種畫嗎?」


    「什麽意思?」


    「你如果戀愛了,就畫不出這種畫了吧?」他的意思,當然是指從頭到尾都一直在監視自己行動的夏光時,他散發出的壓迫感,根本就把他當成犯人一樣,這樣還不是男友就說不過去了。


    「還會喔,一定會的。」因為,惡夢不會因為幸福就停止,而且她也不會幸福啊。


    王思賢放心的鬆口氣,目送他們離開後,這間難得吵雜起來的屋子,很快又能變回原本的黑暗。


    「喂,你那個朋友如果還在,應該不會喜歡你變成這樣吧?」孟白夜在門口駐足,忍不住開口。


    從進來她就察覺了,這些畫不是單純的負麵,隻要仔細看每幅畫的關聯性,都跟死亡還有男孩有關,當然這隻是她直覺的猜測而已。


    夏光時忍不住回頭,發現王思賢的表情僵硬,在他們把門闔上的那瞬間,他的眼眶彷佛紅了。


    「這樣好嗎?跟他說那些……啊、我不是在說你……」


    「沒事的,會沒事的,因為他還買了另一幅畫啊。」那幅畫是整個房間裏唯一色彩最明亮的畫,它被刻意的掛在眼睛流淚的下麵,所以她相信,這樣的提醒會沒事的。


    他隻是不小心,待在悲傷裏太久而已。


    夏光時忍不住又揉揉她的頭發,就因為她的情感這麽細膩,前陣子的他,才會被她給拯救了吧。


    等等,拯救?


    需要用到這兩個字嗎?他搔了搔頭,愣愣的看著她的背影,那綁著馬尾的背影,怎麽看怎麽熟悉,熟悉到──他皺著眉,努力的想從記憶裏找出什麽,就像隻差一點就能想起來似的。


    26


    「你不走嗎?」她轉頭不悅的說,「還有四個,快點。」


    「喔。」罷了,若真是什麽重要的記憶,總會想起來的。


    一離開公寓,夏光時很快就發現,另一個在附近的住址,竟然就是剛剛歐巴桑口中的大戶。


    「原來大戶也有買啊,這樣好像說得通了。」他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這間屋子會被稱為大戶不是沒有原因的,占地至少千坪的土地,裏頭還有分主屋、溫室跟專放收藏品的收藏屋。


    他們雖然順利進了屋,但女主人方太太卻麵有難色,「請坐,先喝茶吧。」


    「其實,我先生不喜歡人家去他的收藏屋,他現在又出國了,我隻能盡力幫你們問看看。」說著,她打起了視訊通話,響了很久才接。


    「幹什麽?不是說沒重要的事不要打嗎?」方海不悅的說。


    「其實是家裏來了警察跟一位叫孟白夜的畫家,說因為案件的關係想確認畫……」


    「孟白夜?我是有買她的畫,那又怎麽了嗎?」


    夏光時眼神示意轉接電話,「方先生,因為某件連續殺人案的關係,我們非常需要確認畫的下落。」


    他還以為方海也會說『有搜索令嗎?』、『我要請律師來』什麽的,沒想到他隻是瞪著夏光時不說話。


    半晌,方海冷笑,「隨便你,反正你們也找不出什麽東西,鑰匙跟我太太拿吧。」


    夏光時麵不改色,靜靜的等待方太太領著他們去收藏屋,直到開完了鎖,她卻選擇留在外麵。


    「我說過了,他不喜歡別人進去,他說可以進去的是你們,我就在外麵等吧。」


    「這……我們會盡快。」


    孟白夜覺得這對夫妻根本不像夫妻,比較像主仆關係,方太太似乎很懼怕違背命令這件事。


    他們沒時間理會這麽多,一打開主燈,這儼然像座小博物館的收藏量,讓他們目瞪口呆,可是,他們很快就察覺一種不舒服的感覺。


    收藏品雖然都陳列的很有秩序,但那些收藏竟然的是一些殘肢斷臂的雕刻,或是比在王思賢家看到還要驚悚的圖畫,每多往前走一步,那種壓迫感就愈重。


    「好像,鬼屋。」孟白夜吞吞口水的說。


    一旁的夏光時忍不住偷笑,「你該不會怕鬼吧?」


    「我當然不怕。」


    看她那樣子一定是會害怕,他雖然很想再多捉弄她一下,但現在的氣氛不是時候。


    他們沿著樓梯走上二樓,一間一間的確認著,二樓的每間房間的收藏,又更不同了。


    還有一間擺滿著美發用的假人頭跟人體模特兒,說有多詭異就有多詭異。


    孟白夜忍不住悄悄的抓住了他的衣角,他噙著笑意,不說破,她還真是個膽小鬼呢。


    ──凶手是個收藏家,把人也當成了收藏的一部分。


    孟白夜想起了最開始了解這個案件時,所浮現的想法。方海大概是目前為止,最接近凶手個性的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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