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年輕時,自駕過一次,一路上見到了大冰層下密密麻麻的死人,疑似龍的巨型骸骨,神秘的軍事基地,舉著火把祭祀的異族……


    還有一個讓我永遠無法忘懷的姑娘。


    “巍巍啊,昆侖山,萬呀嘛,萬丈高……”


    昆侖山在中國人心目裏,和黃河、長江差不多,是一種非常特殊的存在。


    它是中國第一神山,萬祖之山,西王母的道場所在地,被人麵虎身的開明獸,食人的土螻,劇毒的欽原,鳳凰的原型鶉烏等怪物秘密守護著……


    此外,它還是中國的祖龍地,神葬地,中國龍脈的源頭,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真龍都是在這裏發現的。


    好吧,下麵講講我們在昆侖山自駕的故事吧。


    那是十年前,我還是在一個無法無天的年紀,和一幫同樣不怕死的人自駕去昆侖山。


    我們從北京開到烏魯木齊,然後去庫爾勒,阿克蘇,喀什,葉城,接著順著219國道到庫地兵站,庫地邊檢站,麻紮兵站,三十裏營房,國防公路,神仙灣,最後到昆侖山。


    其實到了兵站後,基本上已經開不上去了,不光是因為大冰坡、沼澤地、高反、狼群,更要命的是好多地方都是軍管區,民用車根本開不進去。


    好在我們車隊有個手眼通天的姑娘,她一個電話就能放行。


    此外就是我們車隊有幾個野生富二代,既舍得撒錢,又不怕丟命,才得以斷斷續續地往前走。


    不過,這場瘋狂自駕行的結局並不妙:死了三個人,失蹤了一個。


    一路走來,我們當然發現了許多平時無法想象的東西,在幹涸的河床上巨大的神秘的動物骸骨,從未發現過的神秘物種,以及大雪山上冰封的疑似龍的巨大生物。


    但是,最讓我震撼的還是人。


    是死去的人。


    路過一個大冰坡時,一輛車踩塌了冰殼,前半個身子陷了進去,我們後麵拖車時,把整個大冰殼給揭開了,發現那個大冰窟窿裏密密麻麻的,竟然全都是人!


    真的是人!


    而且是軍人!


    這些軍人像是晚上在這裏宿營,天氣太冷,所以抱在了一起,但是突然間就全部死掉了。


    因為速度太快,他們全都被凍在了大冰殼裏,隔著冰塊,還能清晰看到他們身上的軍裝、眉眼,甚至表情。


    我們不知道,這些軍人為何會跑到這海拔四五千米的地方,也不知道他們為何會在這裏被冰封住,但是看到這些軍人這樣淒涼地死在這裏,我的心裏很難受。


    我掏出打火機,想點了幾根香煙給他們供一供,但是海拔太高,打火機根本打不出火,隻好放棄了。


    走之前,那個姑娘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拍了拍我的肩膀。


    後來,我們又發現了許多廢棄的營地。


    說是營地,其實隻能算是一些很簡陋的小窩棚。不知道過了多少年了,窩棚已經朽爛了,窩棚整個塌了下來,露出了裏麵的東西,看起來像是一件小型機器,還有一些腐爛的書。


    我用棍子扒開窩棚,努力辨認著窩棚裏的機器,但是上麵全是外國文字,根本看不懂。


    那個姑娘看了看,說是俄文,都是專業說明,她也看不明白。


    她判斷:“這個窩棚差不多有三四十年了。”


    她指著一個形狀奇怪的燈罩,說這是馬燈,六七十年代時常用,後來的汽燈就是用馬燈改造的。你們看,它外麵有一個打氣泵,把煤油給噴射到外麵的石棉罩上,所以亮。


    我們看著有趣,四下裏找了找,又發現了一個老式的保險櫃。


    保險櫃是老式的旋轉密碼,我們擰來擰去,怎麽也擰不開,就叫小姑娘過去試試手氣,說不準就開了呢。


    沒想到,小姑娘皺了皺眉眉頭,試了幾個密碼,最後保險櫃真的開了。


    我們一愣,這保險櫃裏又藏著什麽秘密呢?


    打開看看,裏麵主要是一些封存的文件,用牛皮紙密封住,打開看看,文件保存得很好,很幹燥,可惜裏麵都是電文,根本看不懂。


    再找找,裏麵開始有了一些郵件,信封上寫著“青海西寧xxxx信箱”。


    小姑娘說:“是軍郵,還是保密單位。你看,xxxx是部隊代號,為了防止泄密部隊地址,都是秘密郵寄的。”


    我好奇地拿起來看看,發現有一個比較特殊的密封文件上,用很粗的紅筆在文件上畫了一個符號。


    正在看著,小姑娘卻臉色大變,一把把文件奪了過去,死活不給我看了,非說是軍事秘密。


    雖然小姑娘有點兒霸道,但是我也沒當一回事,嘿嘿一笑就過去了。


    說實話吧,我挺喜歡她的。


    雖然這營地很破,但是地段很不錯,避風又擋雨,我們就在這裏駐紮了下來。


    用帶的高壓鍋煮開了水,煮了點兒菜肉粥,吃了點兒壓縮餅幹,就在那看著星星閑聊,話題自然又聊到這種秘密的軍事基地上。


    有人說,他一個朋友以前在廣西和越南邊界做外貿。


    那年頭,說是做外貿,其實就是走私,把越南的紅木、象牙拉過去,把中國的服裝,電器運出去,所以都是順著熱帶雨林走,哪裏荒蠻往哪裏去,好躲避邊境搜尋。


    有一次,他們就迷路了,怎麽走也走不出去,看看指南針,顯示他們越走越遠,已經深入到了熱帶雨林腹地,怎麽也走不出來。


    幾個人要絕望了,這時候就突然發現前麵出現了一個巨大的軍事基地。


    他們很驚訝,在這樣一個幾乎與世隔絕的地方,竟然隱藏著一個巨大的軍事基地。


    而且這基地並不是大家常見貓耳洞,防空洞,竟然是一水的水泥地,在巨大的樹木下,還建了一座座結結實實的小炮樓,崗哨在上麵24小時巡邏,好多沒有肩章的士兵裏麵進進出出,穿戴和補給都明顯和普通士兵不一樣。


    基地裏到處都拉著巨大的帆布篷,像是防止美國鬼子飛機偵察,又像是在掩蓋著什麽。


    後來,士兵發現了他們,給他們提供了食物和水後,又派了一輛沒有牌照的車把他們送了出去。


    所以,那個親戚每次喝醉酒,都要拽著人說這件事情,說別看中國看起來不行,那花花腸子老多啦,到處都是給美國鬼子挖的坑,保證讓龜兒子有去無回!


    大家就笑了。


    那姑娘卻沒笑,她坐在地上,雙手抱著膝蓋,想著什麽。


    我捅捅她:“想什麽呢?”


    姑娘看著滿天繁星,說:她的家鄉就在昆侖山深處,這塊神秘的土地上。她並不是漢人,但是具體是什麽少數民族,她也搞不懂。


    關於家世,是他們家族的忌諱,提都不讓提。不過每隔十幾年,散落在中原等地的族人,就要千裏迢迢回去祭祖。


    在她很小的時候,曾跟族人回過一次昆侖山祭祖。


    當時浩浩蕩蕩有幾百人,都騎著駱駝,戈壁灘上風沙大,大家在頭上裹著頭巾,隻露出兩隻眼睛,誰也看不清楚誰的樣子。


    他們沿著滄桑的古水道行走,走了不知道有多少天,走到水道幹涸,到處都是黃沙,大家疲憊不堪,身上結了厚厚一層鹽泥,難受死了。


    這時,前麵刮起了大風,大風中影影綽綽,仿佛有千軍萬馬在奔跑。


    大家驅趕著駱駝,跟著人影沒命地跑。


    那種感覺很奇怪,你會感覺到身邊的溫度忽高忽低,一會兒就像是在火中炙烤,一會兒又像是掉進了冰冷的冰窟窿裏。


    最後,不知道跑了多久,駱駝的口鼻中先是往外噴白沫,後來白沫也漸漸帶血,一個接一個倒下,大家就開始下來行走。


    又走了整整三天,才到了一座巨大的城堡前。


    她說,她當時一下子被震撼住了,她也說不清楚究竟是怎麽回事,那座城堡看起來並不大,卻給人一種威嚴肅穆的感覺,就仿佛是,突然看到了神聖的天安門城樓。


    她回憶,那裏是一片平坦的沙漠,卻在沙漠間突然出現了一座光禿禿的石頭山,石頭山上就矗立著類似古代城堡的巨大建築。


    城堡是用白色的大塊石頭砌成的,中間豎了幾根鮮紅色的大柱子,紅是鮮紅,白是潔白,在蒼黃的沙漠中顯得格外震撼。


    他們全跪在白色的城堡外,最後女人和孩子被留在外麵,男人們神情肅穆地走了進去,好久也不出來。


    她當時年齡小,又騎了幾天駱駝,總算下了地,就拚命往外瘋跑。


    大人一把沒拉住,她就也跟著衝了進去。


    那屋子裏氣溫明顯比外麵低很多,一進去她就打了個寒噤。


    那屋裏的牆全部塗成了黑色,牆上用朱砂畫了許多奇怪的圖案。


    那種黑色混合紅色的感覺很不好,就像是……就像是凝固的鮮血。


    她當時很害怕,嚇得想往外跑,卻跑錯了方向,竟然跑進了裏麵,沒跑多久,就被眼前的一幕給驚呆了。


    在她的麵前,並排放著好多黑糊糊的大缸,一個缸的蓋子沒有蓋嚴實,露出來了一具屍體,渾身嚴嚴實實裹著白布,靜靜躺在大缸中,隻露出了臉。


    說到這裏,她猛然頓住了,問我:“你知道那是誰嗎?”


    我不由打了個寒噤,說:“是誰?”


    她似笑非似地說了一個字:“就是我自己。”


    我嚇了一跳:“是你?!怎麽可能是你?!”


    她認真地點了點頭:“我記得很清楚,那個人就是我。”看著我一臉震驚,她也笑了,“也許那個人隻是和我長得一樣罷了。”


    她一下扳過我的腦袋,迅速在我額頭上親了一下:“不要愛上我哦,小傻瓜!”


    接著,在我還沒有反應過來時,就像一隻小鹿一樣,迅速跑開了。


    後來呢?


    沒有後來了,第二天我們車過一個峽穀時,一輛車翻了,和後麵的車撞在了一起。三個人當場死亡,我也受了重傷。


    按說在那種地方,我們肯定就是死了,但是迷迷糊糊的,我覺得身邊來了許多穿著奇裝異服的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操著古怪的口音,把我們抬了出去,後麵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等我醒來後,已經躺在了軍區總醫院裏,身邊橫七豎八趴著的,是幾個幸存的人,卻沒有那個姑娘。


    我們幾個人拚湊了一下,發現竟然沒有人知道那個姑娘的來路,不知道她何時加入的車隊,甚至沒有人知道她的名字,更不用說照片之類的了。


    後來,我也陸續去過幾次青海,也曾試圖讓其他人幫著尋找,但是卻又沒辦法說出來她的任何消息,也就漸漸淡了。


    隻是在偶爾,夜深人靜時,也會常常想起,那樣一個小鹿一般的姑娘,在山坡上歡呼跳躍,那神秘的身世,狡黠的眼神,都讓人傷感不已。


    寫到這裏,忍不住抽了根煙,外麵是率性的蛙鳴,皎潔的月光,突然很想她,不知道她這些年過得怎麽樣,不知道她還記得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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