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嫂子聽了這話,立刻笑道,「這孩子就盼著學堂什麽時候重新開課呢,這些時日差點把書本都翻爛了。」說完她眼裏滿是欣慰的看向大壯,又說道,「你師娘既然說了,你也不必怕羞,想問什麽就問吧。」


    大壯這才上前兩步,翻開那本書的中間一頁,指了一行字說道,「師娘,學生讀不懂這段話裏的意思。」


    瑞雪低頭一看,原來是本《論語》,小時候她剛開始練習毛筆字時,描紅字帖裏寫的就是這本書,所以,她背誦的很是熟爛,哪怕相隔二十年,也依舊記得清清楚楚,不過略微掃了一眼,就讀道,「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


    大壯見師娘真的讀了出來,眼裏立刻去了懷疑,溢滿了驚喜的光芒,鄭重行禮,說道,「還請師娘教我,這句話是何意?」


    瑞雪指了那行字裏比較複雜的幾個字解釋道,「這個是‘謀’字,意思就是出主意。這個是‘忠’字,意思是忠誠。這個是‘信’字,意思是誠實。連在一處解釋,就是說,一個叫曾子的人說,我每天多次反省自己:替別人出主意做事情是否忠誠呢?與朋友交往是否誠實呢?先生傳授的知識是否溫習過了呢?」


    她解釋的仔細,大壯也是個聰明的,不過跟著讀了兩遍就徹底背了下來,也明白了其中的含義,很是歡喜。


    於是,略微帶了些羞怯的問道,「師娘,我以後有不懂之處還可以去問您嗎?您講得比先生都清楚,我背著快多了。」


    瑞雪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師娘隻學過皮毛,簡單的還可以教給你一些,但是高深的還是要你們先生教授,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同的方法,師娘可能解釋的直白了一些,所以,你明白的快,背誦的快,但是你們先生教的方法可能卻對你們更有益處。」


    大壯聽得一頭霧水,但還是隱隱明白師娘是不願意教她,就沮喪的垂了頭,含糊應了一句,「是,師娘。」


    瑞雪倒是喜歡他好學上進,想了想,自己那名義上的夫君養病這段時間,她替他給學生解疑,應該算是為他分憂,不算越矩吧,於是,又改口說道,「這樣吧,師娘每個午後有空閑,你有不解之處,可以那個時候來問。」


    這可真是峰回路轉,柳暗花明。大壯沒想到師娘居然又答應教他了,立刻歡喜得行禮道謝。


    張嫂子在一旁看著,心裏可比兒子還要更喜三分。


    她雖然沒讀過書,但是眼睛可是一等一的厲害。她算看出來了,這趙娘子的學問就算不比趙先生高,可也低不哪兒去,而且好像自家兒子跟她學得更好,想著以後兒子也許要經常登門請教,她這幾日,心裏存著的那點兒小別扭就越發刺痛起來。


    她想了又想,還是攆了幾個孩子到院子裏去玩,然後進了裏屋,在衣櫃最下麵翻出一塊乳白色的玉佩來,雙手捧著出了屋門,送到瑞雪麵前,笑道,「妹子,這快玉佩是救你回來後,我給你換衣服時在你肚兜裏發現的,這段日子忙亂,我收起來一直忘了拿給你,今日正巧你過來了,就拿回去吧。」


    瑞雪微微一愣,抬眼見張嫂子臉色微微有些尷尬,心裏猜到她定是有過私藏的心思,這幾日兩人相處得好,今日又見自己對大壯親和,這才拿出來了。


    瑞雪對此沒有什麽氣恨,畢竟這玉佩是原來身體主人的,她一個外來魂魄,有個「落腳地」就行,對與原主人的物件倒沒什麽貪心。何況,張嫂子對她還算有一半的救命之恩,她留下也就當謝禮好了。


    不過,張嫂子如今既然拿出來了,顯見是衡量好了,她如果推辭倒讓人家難堪了。


    瑞雪伸手接了,笑道,「我還以為這東西丟在路上了,沒想到是嫂子幫忙收起來了,真是太好了。」


    張嫂子臉色也好了不少,連忙擺手道,「不過是舉手之勞。」


    瑞雪摩挲著玉佩,感覺那溫潤的玉身貼合在掌心,張口剛要說話,腦海裏卻猛然好似閃過一個畫麵,一對兒少年少女站在荷塘邊,少年雙手前伸,捧著的正是這塊玉佩,少女臉上有羞澀而幸福的笑意,她待想要細看之時,卻立時一陣眩暈襲來,什麽都消失了。


    張嫂子本來還在慶幸瑞雪沒有懷疑她私藏的劣行,結果卻見她一拿到玉佩就栽倒了,連忙上前扶住她,拍著她的臉頰驚叫,「趙娘子,趙娘子,你怎麽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瑞雪晃晃頭,好不容易忍過那陣眩暈,勉強坐好笑道,「沒事,嫂子,我可能是昨晚沒睡好,犯了困乏。」


    張嫂子埋怨道,「我看啊,是你病剛好就上山砍柴累到了,你這幾日先好好歇歇吧,柴禾我讓你大哥給你劈好送去。」


    瑞雪道謝,緩了一會兒覺得沒什麽大礙,就照著來時的打算,要了菜籽,借了鎬頭,告辭回去了,張嫂子不放心,一直送到了她院子門口。


    瑞雪進了院門就依在桂樹下,輕輕拍著胸口,安撫自己自剛才開始,就毫無來由酸澀難忍的心,再仔細打量那塊玉佩,如牛奶一般細膩的質地,溫潤柔和的色澤,雕琢精美的花紋,哪怕她這種對玉沒有研究的人也能看出,這玉佩品質極好,恐怕值不少銀子。


    可惜,她盯得眼睛發紅,剛才那樣奇怪的畫麵卻沒有再出現,反倒是心口越來越疼。


    她無奈歎氣,坐在桂樹下默默出神,如果她猜的沒錯,這玉佩對這身體的原主人一定有什麽重要意義,所以一見之下,才碰巧出發了這身體本身殘留的回憶,也就是那個畫麵。


    隻是,這原主人不知為何香消玉殞了,便宜了她這個異世的靈魂。那送玉佩的少年是誰呢,私相授受?青梅竹馬?兩情相悅……


    如此過了好半晌,她到底沒想出什麽頭緒,索性起身拍去半舊裙子上的灰土,把玉佩掛到脖子上,仰望頭上的炙熱豔陽,低聲祝禱,「小妹妹,不管你以前有何冤屈不平,你都已經死掉了,就不要執著留戀了,好好轉世投胎,過幸福日子吧。以後我一定會吃飽喝好,善待你這肉身,請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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