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瞧著煜哥兒恐怕是個有來曆的,說話行事與咱們這農家孩子就是不一樣。」翠娘喜滋滋的把紅燒肉送進嘴裏,感覺那鹹香的味道在嘴裏化開,幸福的眯起了眼睛。


    瑞雪又給趙豐年挑了兩塊偏瘦的,放進他碗裏,笑道,「以前他的身份就是再高貴,現在也是流離在外,你們也不必遷就他,他早一日看清事實,對他有好處。咱們就是普通農家,哪有把他撿回來當少爺養的道理。」


    張嫂子和翠娘點頭,轉而又說起各村的新鮮事。


    不過兩刻鍾,瑞雪看著眾人吃得差不多了,就進屋把準備好的兩個紅包拿了出來,笑嘻嘻遞到張嫂子和翠娘跟前,「這本是準備過年時的紅包,但我想著先拿給嫂子們,也好提早扯布給孩子們做新衣,或者置辦些好年貨。」


    張嫂子在碼頭做了兩個多月的活計,每月拿的是五百文的工錢,雖然不算多,但是家裏吃食卻省了大半,她中午在鋪子吃,晚上也會帶些剩幹糧或者剩菜回去,基本隻熬盆包穀麵粥,一家人的飯食就解決了。


    而張大河這一個月早起幫忙做豆腐也領了八百文的工錢,夫妻倆在秋收之後,不但賺回了二兩多銀子,孩子們更是因為夥食改善,養得白胖,他們心裏對瑞雪的感激,簡直難以言表,沒想到今日居然又收了紅包,捏捏裏麵的硬塊,足有一兩銀子,這也太多了。


    高家夫妻也同樣驚得手足無措,他們賣了一月豆腐,每日都換回大半車牛豆,銅錢卻是極少,所以,前日領那九百文的辛苦錢時,都覺沒有為瑞雪賺回多少銀錢來,反倒拿了這麽多的工錢,心中很是過意不去,今日又領了半兩重的紅包,更是死活不肯收。


    張大河和高福全也出聲推拒,他們都是老實人,每年冬日進城做些短工或者上山獵幾隻兔子山雞,換個一二百文錢,過年時多割二斤肉,就極滿足了。


    今年跟著趙家做豆腐賣豆腐,進項是往年的幾倍,又不累,他們就認為這已經是天大的好事了,怎麽還能貪心多要紅包。


    瑞雪佯怒,把紅包堅決塞了過去,嗔怪道,「嫂子們又不是不知道,我最是貪財,如果不是真賺到了銀子,怎麽會舍得發你們紅包?不要推辭了,都拿著吧,沒有兄嫂們幫忙,鋪子裏和豆腐生意也不會這麽好,這是你們應得的。等明年生意更好,這紅包一定更重!」


    張嫂子和翠娘看出瑞雪是真心相送,也就都收了,心裏暗自想著,以後一定要更加盡心做活兒才行,這天底下再沒有比瑞雪更慷慨的主家了。


    一時飯畢,男人們喝著茶水,女人們收拾了桌子,瑞雪把剩菜又分了兩份,讓張嫂子和翠娘端回去,明早多貼些餅子,孩子們的午飯就出來了。


    兩家人歡歡喜喜告辭,吳煜也跟著大壯回去睡覺。


    瑞雪燒了熱水,同趙豐年一起坐在炕沿上洗腳,想起白日之事,就笑道,「平日同我發怒,眼睛瞪得比牛還大,今日那潑婦來砸了咱家,怎麽沒見你用眼神殺死她!」


    女子的小心思,通常越是在乎的人,越願意在他心裏比個高低,如果找豐年明白這個道理,隻要說一句,你是我妻,自然與她不同,也就哄得瑞雪歡喜了。可惜他不懂,反倒好奇眼神怎麽可以殺人,於是問道,「眼神殺人?可是外域的巫術?我雖經商走過許多城池,外域卻還沒去過?」


    瑞雪無奈,這真是雞同鴨講,於是岔開話頭兒,「咱們家都是我一手布置起來的,再有誰來破壞,管他是男是女都要使勁打。你礙於什麽禮教規矩,沒有攔著她,她可沒對咱家手下留情。」


    趙豐年想起一片狼藉的院子,也皺了眉頭,但還是說道,「她一個婦人,我怎好上前拉扯?」


    「那你就眼睜睜看著她把咱家砸個稀巴爛啊,地上到處都是木頭和青石,隨便抄起一個扔過去不就行了。如果我今日不是回來的早,現在恐怕屋子都不能住人了。」她的話音剛落,窗外就巧合的刮過一陣寒風,穿過那被劃破的窗紙竄進屋裏,嗚咽作響,吹得趙豐年狠狠打了一個哆嗦。


    瑞雪嘴上埋怨,心裏哪裏舍得趙豐年受凍,立刻擦了腳,爬上炕,麻利的扯過她的大襖,堵在那窗下,試了周邊不再有風透進來,這才放心。


    趙豐年看她一連串的動作,嘴角就微微翹了起來,原本欲反駁的話,出口就變成了,「好,下次我用青石砸她。」


    瑞雪原本也不過就是隨口說說,聽得他這般答應,腦子裏自動閃現出,趙豐年身穿長袍,文質彬彬,俊朗不凡,卻手拎一塊青磚,四處追砸一個村婦的模樣,真是太怪異了,她忍不住笑倒在炕上,半晌爬起來,揉著肚子說道,說道,「罷了,掌櫃的還是適合做君子,這砸石頭拍磚的活計還是我來吧。」


    趙豐年擦了腳,上炕搬了桌子,一邊研磨一邊說道,「天色還早,不如咱們列個損壞物品的單子吧,明日前院趙老二一定會上門來,到時直接拿給他就是。」


    「這主意好,敢砸我的東西,我非讓她好好吐點兒銀子出來,最好心疼死她,下次就算咱麽家的東西擺在道中間,她見了也要繞道走。」瑞雪湊到桌子跟前,執筆沾墨,當先就寫了陶缸兩隻,銀一兩。


    趙豐年眨眨眼睛,想了又想還是問道,「陶缸不過三百百文一隻,你怎麽要了一兩銀?」


    瑞雪抬頭嗔怪的瞪了他一眼,「那陶缸我從集上買回來,雇馬車運送不花錢啊,我刷了十幾遍,不給辛苦費啊……」


    趙豐年越聽眼睛睜得越大,心裏好奇瑞雪這都是在哪裏聽來的算法,不過,他這次終於聰明的沒有出聲反駁。


    兩人頭挨著頭,聚在油燈前,寫寫算算,偶爾鬥兩句嘴,倒也和樂融融。被阻擋在窗外的北風,因為不能進屋轉轉,懊惱的用力捶打著窗欞,無奈那大襖實在堵得很嚴實,也就繼續四處遊蕩了……


    臘月初十,停了兩日的小雪又飄了起來,純白接近透明之色的雪花,洋洋灑灑從天空飄下,落進沛水河裏瞬間融化不見。正午的碼頭,少有的安靜,上午到的幾艘貨船已經卸的幹淨,力工們聚在河畔居裏,一邊喝著熱乎乎的豆腐湯,吃著兩合麵的大饅頭,一邊高聲談笑著,說起家裏辦了什麽年貨,媳婦兒給做了什麽棉襖,不時惹得眾人哄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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