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安想起在那日在鋪子裏曾吃過的那種如同雞蛋羹一般的吃食,恐怕就是吳老三口中所說那牛豆所做,心裏更是喜上了三分,如果能連這秘方一起買回去,老爺必定大喜,自己這掌櫃的差事就算板上釘釘了。


    「這般說來,定然要出個高價,趙娘子才肯賣鋪子了?」


    吳老三往張安跟前湊了湊,奸笑道,「管事有所不知,我與那趙家有些交情,如若我去說合,想來能替張老爺省下些銀子。」


    「哦,你與趙家有交情?」張安明顯有些不信,這吳老三是什麽人品他可清楚,那日在碼頭看著趙娘子的模樣,也不是個容易蒙騙的,她怎會與這樣的懶漢有交情?


    吳老三見他不信,連忙賭咒發誓,說道,「當然有交情,前些日子,趙家還給我們家送了五百隻餃子呢,我們家足吃了三日,那餡兒是酸菜豬肉的,別提多鮮了。」


    張安聽得他提起餃子,就信了一半,畢竟那餃子他也是知道價格的,十六隻六十文,吳家絕對吃不起,如果不是趙家真送了來,吳老三也不可能說的這般清楚。當然,他是不知道吳老三的那些缺德手段的。


    「好,那你就去說說吧,我等著你的消息。」


    吳老三嘿嘿笑了兩聲卻不動步,雙手搓了搓,居然說起置辦年貨等雜事,張安是多精明的人,立刻明白他的暗示,忍不住瞪眼惱怒道,「你盡管去說,我們張府萬貫家財,還能少了你那點兒好處不成?」


    吳老三得了準信兒,這才賠笑又奉承兩句,就出了家門。


    他一路往趙家走著,心裏也有些打鼓,畢竟當日做了對不起人家的事。不過轉念想想,趙家吃了虧,不但沒找他理論,反倒又送了豆腐來,顯然是怕了他們一家,上午趙先生去學堂,應該是不在家,他去嚇唬那趙娘子兩句,婦人膽子小,這事興許就成了。


    時日已經到了臘月二十,趙豐年給學童們放了兩日假,安心在家裏研究考題,隻等小年那日考考功課,就徹底休年假了。


    瑞雪早晨起來,忙著拾掇家裏,洗涮不停。


    吳煜、大壯和黑子三個,經了那日的事,逐漸變得親密起來,大壯和黑子常帶他出去,或者做些簡單的繩套去抓兔子山雞,或者敲開村西水塘的冰層釣魚,這都是些農家孩子的平常玩法,但是,吳煜卻興致勃勃,畢竟以前他打獵時都是由侍衛把獵物趕到眼前,就差直接串到他箭上了,哪有現在徒手抓到獵物這般欣喜。


    他也常教大壯和黑子功課,偶爾講起以前看過的雜書遊記,聽得大壯和黑子佩服不已,三人恨不得同吃同睡,日日長在一起才好,讓幾個大人看在眼裏常感歎,孩子的仇恨去得容易,友誼也同樣來的容易。


    因為家裏豆腐賣的快,三個小子一早吃過飯,就跑來幫忙做豆腐,大壯和黑子推磨,吳煜則拎了木桶,負責往磨眼兒裏添豆子和清水,不時笑出聲來,惹得張大河也跟在一旁,一邊燒火煮豆漿,一邊憨笑。


    瑞雪忙完瑣碎活計,和趙豐年打了聲招呼就出了門,雲二嬸家的雷子媳婦懷著身子,這幾日胃口不好,偶爾在張嫂子家吃了塊豆幹,難得多喝一碗粥,喜得雲二嬸兒手舞足蹈。


    瑞雪本就喜愛那小媳婦兒懂事溫柔,豆幹又不是什麽金貴的吃食,昨晚就親手做了一些,今日送了半陶盆去雲家。


    雲二嬸自然感激不盡,拉了她多說了一會兒話。


    於是,吳老三上門時,院子裏靜悄悄的,隻有灶間那裏傳來轟隆隆的推磨之聲,他猜想著那裏定然是在做豆腐,就躡手躡腳的走過去,想要偷看幾眼。


    結果,張大河正好出來瞧見了,皺眉喊了一聲,「吳三哥怎麽來了?」


    他本就嗓門大,又存心提醒灶房裏的幾個孩子,自然又多用了幾分力氣,那聲音就同打雷一般,驚得吳老三差點沒跳起來,有心發怒,又心裏虛得慌,隻得幹笑道,「啊,忙著呢,張老弟,我來找趙先生談點兒事。」


    趙豐年在屋裏聽得張大河的聲音,就開門出來,一見是吳老三就皺了眉頭。


    當日瑞雪被騙一事,雖然沒有與他多說,但是他卻不是聾子瞎子,到底還是清楚一些,自然對這吳老三沒有什麽好感,但是人家上門來了,又不好往外趕,隻得淡淡說道,「屋裏坐吧。」


    吳老三原本以為趙豐年沒在家的,說是找他談事情,也不過就是個托詞,哪曾想,趙豐年居然真在,於是路上想的那些說辭,一見了趙豐年的冷臉,就立刻忘了大半,但是來都來了,想退縮已然不及,又惦念那張大戶的謝禮,就硬著頭皮進了屋子。


    張大河以為吳老三是突然明白事理,來求趙豐年送他家裏小三兒上學堂,也沒在意,繼續關了灶房的大門,領著三個孩子做豆腐。


    趙豐年慢悠悠倒了杯茶水推到吳老三麵前,吳老三看著他修長白皙的手指,再瞧瞧自己幹枯裂口的雙手,忍不住那腰身就又矮了一截。


    趙豐年也猜不出他的來意,又不願與他多廢話,就開門見山問道,「吳三哥上門可是有事?」


    吳老三幹笑兩聲,一時不知怎麽開口,就扯了話題,「沒事,沒事,先生今日怎麽在家,學堂裏可是停了課?」


    趙豐年聽得他問起學堂,也與張大河一般,以為他是來為家裏孩子求個讀書的機會,於是答道,「學堂放了兩日假,待考完功課,就開始歇年假了。」


    吳老三附和點頭,「是了,馬上就小年兒了,是該歇歇了,這樣大冷的天兒,先生去給孩子們上課,也著實辛苦。」


    「不辛苦,月月收著束修,自然要盡心盡力。」


    「村裏鄉親都知道先生盡心教授孩子們,心裏感激不盡,極是尊敬先生。」吳老三努力把話題往鋪子上引著,「隻不過,先生是讀書人,清譽重要,如若是因為一些事,累得先生清名受損,可就太過不值了。」


    趙豐年眉頭一挑,立刻推翻了剛才的推測,淡淡問道,「哦,我的清名怎麽受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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