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兩三日後,瑞雪徹底康複了,就要洗澡,換幹淨衣衫,趙豐年生怕她再吹了風惹得風寒複發,但怎麽也攔不住,隻得拿了大快布巾等在東屋門口,見她一出來,就立刻蒙在頭上,拉了她上炕,極認真的擦了又擦,瑞雪好笑又甜蜜,任他折騰。


    待得頭發幹透,就綰了個簡單的螺鬢,用一隻雕了玉蘭花兒的銀簪插好。


    趙豐年坐在一旁,手裏拿了本書,雙眼卻不時溜過來,惹得瑞雪臉紅,就說道,「我要去雲家看看,你若是願意走動,就隨我一起去啊。這次雷子媳婦早生,也是因為二叔沒有答應助雲強偷豆腐方子,才有此一事,到底還是與咱家有些關礙,理應去探看。」


    趙豐年含笑點頭,「雷子山子都不在,家裏少了兩份工錢,不如先支些銀錢給他們吧。」


    「當然好,我也是這般想的,我家掌櫃的真是越來越有人情味了。」瑞雪歡喜趙豐年比之以前事事高掛的冷清模樣,有了絕大的變化,就調侃了一句,趙豐年立時臉色紅透,心裏愛極她口中那「我家」兩字,嘴角忍不住上翹,「等我換件衣衫,與你同去。」


    「好,」瑞雪下炕穿鞋去拾掇禮物,扔下一句,「先生穿那件寶藍的最好看。」然後就咯咯笑著出了門。


    趙豐年開了衣箱,手指掠過石青,鴨蛋青,銀灰,到底把那件寶藍的翻了出來,穿在身上,偷偷在銅鏡前照了照,把頭上方巾也換了同色,自覺確實更顯俊秀,心底毫無來由的就閃過一句話,「女為悅己者榮」,細究起來,他這倒也與女子一般了,不過,能讓心愛的女子歡喜,這又算得了什麽?


    瑞雪裝了二十隻雞蛋,一條肉,一塊三尺寬的花布,還有一盒點心,想了想又把自家白日熬的骨頭湯,盛了一陶罐,一個大竹籃子裝的滿滿,待得趙豐年出來,夫妻倆囑咐吳煜好好看家,然後一同並肩往村西走去。


    平日裏忙碌,夫妻倆難得有這樣一同出門的時候,此時又是陽春三月,樹枝上冒出了嫩葉,道旁青草也已經長得寸許高,四處一片生機盎然,偶爾晚風吹來遠處鳥雀的歌唱,聽在耳裏更是愉悅歡喜。


    趙豐年提著籃子,不時扭頭看向抱著陶罐的瑞雪,見她眉眼間隱隱全是笑意,心下暗自想著,以後定然要常帶她出去走走。


    路遇村人,點頭打個招呼,不過盞茶功夫,兩人就到了雲家門前,雲二嬸出來倒水,見得主家上門,趕忙上前拉了瑞雪的手,一迭聲的問道,「哎呀,趙娘子你怎麽來了,風寒好利索了,我那日沒見到你的麵兒,可惦記死了。」


    「二嬸惦記了,我若是不好利索,也不敢上門來啊。」


    「趙娘子就是心細,替我們想的多。」


    雲二嬸感激的把他們讓了院子,就高聲喊著,「老頭子,快出來,趙先生來了。」


    雲二叔應聲從屋裏出來,笑得臉上滿是皺紋,把趙豐年夫妻迎進堂屋奉茶。


    瑞雪把手裏的陶罐遞給雲二嬸,「這是家裏中午熬的骨湯,桂花若是沒吃飯,就用這個給她煮點兒麵條吃吧。」說完,又指了那竹籃子,「籃子裏也是些吃用之物,二嬸別嫌棄。」


    雲二嬸喜得手足無措,推辭著,「我們一家多受你和先生的大恩,怎麽還能要這些吃食?」


    瑞雪裝作惱了,「二嬸可是嫌棄我熬的湯不好?再說,這些吃食,我是送來給桂花和狗蛋兒吃的,二嬸就別推讓了。」


    雲二嬸連忙笑道,「多了不說,這方圓百裏,可沒有比你做吃食更好吃的,嬸子我要是嫌棄,可得被村人唾沫星子淹死了。正好桂花還真沒吃晚飯,我給她張羅去。」


    瑞雪剛要說一同去幫忙,就聽得院子裏有人說話,「我緊趕慢趕,還是沒趕上和妹子一起上門。」


    眾人抬頭一看,前麵是張嫂子扶著錢嫂子,後麵跟著張大河拎著兩個籃子,雲二嬸趕緊請了他們進屋安坐。


    錢嫂子的肚子也有七個月了,走了這麽遠,累得頭上滲出了汗珠子,瑞雪掏出帕子給她擦了,得了她感激一笑。


    張嫂子就道,「這錢家妹子,也不說拉著黑炭一起來,居然自己拎著籃子走在半路,要不是我們兩口子遇上,她還不知道要走到啥時候呢。」


    錢嫂子喘了一會兒,好過許多,就笑道,「孩子爹在家做飯呢,我閑著無事就出來走走,哪知道現在這麽不中用,走幾步路就累得想坐著。」說完,又指了那隻稍小的竹籃,說道,「嬸子,這是二十隻雞蛋,你別嫌棄,給桂花補補身子。」


    雲二嬸連忙推辭道,「你也懷著身子呢,還拿雞蛋來幹啥,自己多吃幾個補補。」


    錢嫂子微微一笑,「家裏還有呢,托趙娘子和先生的福,孩子爹每月有工錢,花用銀子寬綽多了,雞蛋也日日都吃,嬸子別推辭了。」


    「就是,就是。」張嫂子附和道,「左右她再有兩月也就生了,到時候嬸子多給她拿回去一些就是了。她又沒個娘家,沒個婆婆,到時候還少不得嬸子多去照料照料呢。」


    雲二嬸立刻就道,「好,到時候我去幫忙伺候月子。」


    眾人都笑起來,雲二叔招呼張大河和趙豐年喝茶水,幾個女子就都出了堂屋,張嫂子同雲二嬸去灶間做麵條,瑞雪就扶了錢嫂子去西廂房看雷子媳婦,本來她還擔心又什麽避諱,但是看得雲二嬸並沒有攔著的意思,也就放了心。


    開了西廂房的門,穿過小廳,開了南屋的門,就見得雷子媳婦頭上包著布巾,躺在炕上,臉色雖說還是有些蒼白,但是比之生產那日可是好了許多,她的身側放了個尺許長短的紅布包穀,裏麵小小的嬰孩正皺著小眉頭在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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