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豐年適時上前幫他解了圍,笑著拱手對眾人說,「魏先生精通書畫,以後就要常來村裏教授孩子們,大夥兒多多照料。」


    眾人自然紛紛應下,魏秀才這才隨著趙豐年進了院門,到得東園,又與閆先生見了麵,魏秀才年紀小,又記著出門前母親的囑咐,生恐閆先生因為他搶了差事而惱怒,所以,執了弟子之禮,態度很是謙恭。


    閆先生本就歡喜以後每月有閑暇去友人處走走,哪裏會惱怒,親自帶了魏秀才到了學堂,囑咐學童不可調皮,這才抱了兩罐子棋子,找安伯廝殺去了。


    趙豐年為了以示信賴,也扯了個借口回了前院。


    魏秀才見閆先生的歡喜之意不似作假,也暗暗鬆了一口氣,打算使出渾身解數,要收了這幫學童的心。


    鋪了畫紙,筆墨齊備,就道,「承蒙趙先生抬舉,以後你們的書畫就由我來教授。所謂書畫著,雖無用與科考,但卻好似陶冶性情之雅事,閑暇之事,揮毫潑墨,也能娛人娛己。今日第一課,不講什麽規則筆法,隻是玩樂,大家出題,我來執筆,先畫上幾幅看看。」


    學童們一聽,這先生的授課方法新鮮啊,不像趙先生那般嚴厲,也不像閆先生要求他們背誦詩文,反倒有帶著他們玩耍的意思。


    黑子膽子大,性子活泛,就當先起身指了窗外的桂樹,笑道,「學生想請先生,先畫這桂樹。」


    魏秀微微一笑,點頭應下,左手捏了袖口,右手執筆沾墨,隻掃了一眼那桂樹,就刷刷在紙上畫了起來,孩子們好奇,忍不住聚到跟前,很快就驚得睜大了眼睛,紛紛讚歎出聲。


    那雪白的宣紙上,隻寥寥數筆,就出現了一株茂盛的桂樹,樹枝上的桂花,好似正經受著夏風的輕撫,偶爾幾朵落了下來,洋洋灑灑,飄逸而自在……


    瑞雪惦記著,今日是魏秀才第一次上門,午飯必定要豐盛些,帶著彩雲彩月兩個早早進了灶間忙碌,待得把魚、肉都拾掇好,青菜也洗剝幹淨,東園裏的書畫可還沒有結束,她聽得那些孩子一陣陣或歡喜,或讚歎的驚叫,心下實在好奇難耐,就使了彩雲去前院請了趙豐年回來。


    尚未開口,趙豐年就好似早已猜到一般,笑道,「走吧,要去偷看就趁早,再過一會兒該下課了。」


    瑞雪羞窘的瞪了他一眼,「我不是怕咱們的束修打了水漂嗎,哪裏就是好奇貪玩?」


    「是,是,夫人可從來不做賠本買賣,親眼看看很是應該。」趙豐年又打趣了一句,就親手扶了妻子,穿過角門,悄悄站到了學堂的窗外。


    學堂裏麵,魏秀才剛剛畫好一隻長嘴的紅尾鳥兒,這鳥是山間常見的,孩子們都逮過玩耍,最是熟悉,此時一見先生畫在紙上的,好似活了一般,都極是福氣,就是吳煜,以前也見過那些書畫大家的作品,也忍不住覺得那些真沒有這先生畫的有靈氣。


    瑞雪翹著腳,向裏看了半晌,偷偷扯了趙豐年出得東園,就笑道,「這銀子真是沒有白花,魏先生的畫真是好,記得提醒我,哪日請他為我畫副相,將來我老了的時候,拿出來看看,還有份好回憶。」


    現代裏,女孩子們多是熱衷著相,什麽寫真集,什麽藝術照,因為能夠留住青春的縮影,極是盛行,瑞雪那時雖是忙碌,但也忍不住心動,抽空去照過兩套,此時想著這個時空沒有照相機,就動了畫像的主意,她哪裏知道,這個時空的規矩,女子的畫像除了親近之人,隻能由專門的畫師接手,否則極易招來是非。


    幾年前,南方一城,曾有一富家小姐美貌過人,偶爾被一風流才子看在眼裏,就入了畫紙,結果傳的滿城皆知,被人從頭指點到腳,後來終是耐不得流言蜚語,懸梁自盡了。


    趙豐年此時聽了她這般說,自然惱怒,開口剛要訓斥,突然想起她怕是對這些規矩不熟悉,於是勉強放軟了語氣,責怪道,「你是後宅婦人,怎麽能要外麵男子為你畫像,下次莫要再說這話,容易惹人褒貶。」


    瑞雪正盤算著要以那片桂樹林做背景,如此被責,就是一愣,繼而想起這個時空的保守,也是有些後悔,於是少有的沒有反駁,痛快認錯,「是我考慮不周,有些孟浪了,以後一定不再犯這樣的錯誤。」


    這反倒讓趙豐年有些措手不及,見她臉色淡淡,還以為她心裏暗自惱怒,連忙道,「我不是責怪你,就是提醒一聲,若你真想畫副相,我可以親自動筆,保證比魏先生畫的好。」


    瑞雪見他小心翼翼盯著自己的臉色,心裏一暖,就算真有些惱怒,也都煙消雲散了,上前牽了他的手,笑道,「此話當真?那我可等著我們趙大家大顯身手了。」


    夫妻倆相視一笑,終是沒有因為這樣的小事兒生了隔閡。


    午時中刻,魏秀才給學童們下了課,由吳煜和大壯黑子引著到了前院書房,瑞雪早就張羅了六菜一湯出來,趙豐年和閆先生相陪,三人安坐,一邊閑話,一邊吃喝起來。


    後院廳堂裏,也同樣擺了一桌兒,瑞雪給安伯盛了碗大骨湯,問及三個小子,聽得他們都說魏先生的書畫課很是有趣,她就應了過幾日給他們每人都買套顏料和畫筆回來,堅決支持他們學畫,就算將來隻會畫個花鳥,也比做個書呆子強許多。


    安伯不客氣的嘲笑幾個小子,別把花鳥畫成了野獸,惹得幾個小子都是憤憤,瑞雪卻笑得肚子疼。


    不到半個時辰,前院的酒席就散了,趙豐年見得魏秀才離席時,那眼睛掃過大半桌剩菜,隱隱有抹痛惜之意,突然就想起田老爺子說過,他家裏還有寡母要奉養,頓時就覺心中五味陳雜,轉而留了魏秀才喝上一杯清茶再走,然後暗地裏吩咐小六子去後院安排。


    瑞雪聽得小六子報信兒,夫妻連心,輕易猜到趙豐年所想,於是下廚把砂鍋裏剩下的紅燒肉裝了,又切了塊醬牛肉,迅速炒了個肉片溜豆泡兒和魚香肉絲,湊了四個菜,想了想,又把家裏那些綿軟的點心裝了一些,足足塞了一大食盒,這才交給小六拿到前麵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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