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豐年點頭,「自然,這天下沒有第二個趙豐年。」


    小丫鬟立時哭泣出聲,跪下磕頭,「大少爺,你還活著,真是太好了,老太爺整日都瞪著窗外,奴婢猜著老太爺就是在盼大少爺,老夫人和二少爺都說大少爺死了,老太爺吃得越來越少,越來越瘦,我去稟告老夫人,老夫人也不肯請大夫……」


    趙豐年越聽臉色越青,轉身就開門進了內室,內室更是昏暗,隻在窗下的桌子上點了一支蠟燭,勉強能看得出屋角帳幔掩映的床上,躺了個人。


    趙豐年大步奔過去,一把掀開帳幔,隻瞧得一眼那床上之人,眼淚就雨滴般劈啪掉下,噗通跪在床邊,低聲喚著,「爹,爹,不孝兒回來了,兒回來了!」


    趙老爺子這些日子明顯感覺自己的氣血在迅速流失,怕是命不久矣,心裏無時無刻不在憤恨,不在詛咒,可惜他連清醒的時候都慢慢少了,這一晚昏昏沉沉的,正在夢裏見到了那深愛的女子,還是那襲白衣,清絕而秀美,站在河邊,淒然一笑,就閃身跳下。


    他高聲大喊,想要上前去阻攔,無奈腳下卻是半點兒也動不得,正是心傷欲絕的時候,突然聽得耳邊有哭聲,仿似他那驚才俊逸的大兒的聲音,他猛然睜開眼,用盡全力偏頭一看,那伏在他身邊的真的是他的兒子!


    他的喉嚨裏「哦,哦」作響,卻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隻憋得老淚縱橫。


    趙豐年抬頭見的爹爹醒來,眼淚也是落得更急,「爹,兒子不孝,才回來救爹,兒子不孝啊。」


    趙老爺子猛然想起那惡毒母子,立刻晃頭,想要示意兒子去看那放了東西的暗格,無奈他說不了話,頭也動得幅度有限,急得滿頭大汗,眼睛都瞪紅了,也沒說明白。


    趙豐年猜得他的意思,連忙抹了眼淚,說道,「爹,你放心,那些地契銀票,都在我手裏呢,暗格裏放的是假的。」


    他說完又讓蘭花倒了一杯溫水過來,化了那粒解藥給老爺子服下,說道,「爹吃了解藥,就不怕繼續虧氣血了,待得兒子奪回家主之位,就找大夫給爹爹治這癱瘓之症。」


    趙老爺子盯著兒子的臉孔,眼裏滿滿都是欣慰之色。


    趙豐年再次跪倒磕頭,然後起身,又囑咐老爺子幾句,這才帶著蘭花退出了屋子。


    蘭花瞧得趙豐年坐在椅子上,不動也不說話,心下有些忐忑,就上前說道,「大少爺,要奴婢說說老夫人和二少爺的事嗎?」


    趙豐年搖頭,掃了她一眼,說道,「你叫什麽名字?」


    「回大少爺,奴婢叫蘭花。」


    「蘭花?」趙豐年眼睛微眯,手指敲在桌上,半晌點頭說道,「好,我記住你了,這幾日照顧好老爺子,若是有人要對老爺子不利,或者有何異常,記得去城東的白家別院報信兒。待得家主之事定下,你就是趙家內院管事。但是今日之事若是漏出去半句,或者老太爺有個好歹,你的下場……」


    蘭花趕緊跪下磕頭,一迭聲的保證,「大少爺放心,當年奴婢一家遭災逃荒到這裏,隻有奴婢一人活下來了,老太爺走過瞧著奴婢可憐,把奴婢買了回來,老太爺待奴婢有活命之恩,奴婢報恩還來不及,怎麽會背叛老太爺?奴婢一定照料好老太爺,一定守口如瓶。」


    「那就好,起來吧,行事說話別露了馬腳,就同往日一般就好。」


    「是,大少爺。」蘭花應了爬起身,立刻走去門口,仔細聽了聽,又開門裝作無事的樣子瞧了瞧,這才回身讓趙豐年出去,眼瞧著他在院牆上跳躍,幾下就沒了蹤影,她這才覺腿軟,好不容易支撐著走回座位上,抹著虛汗,心裏卻是萬般歡喜,內院管事呢,若是真當了管事,她就不會被隨便配個小廝嫁了,興許她還能自己挑揀夫主……


    她正想的入神,屋門又被人突然打開了,趙夫人冷著臉帶著老嬤嬤走了進來,掃了一眼小丫鬟,冷聲問道,「老爺這幾日如何?」


    蘭花還以為大少爺來此被人發現了,正是嚇得心跳都要停了,聽得這話,才稍稍放了心,慌忙上前磕頭行禮,低聲答道,「回……回夫人的話,老爺還同往常一般,隻是飯食吃得更少了。」


    趙夫人眉頭輕挑,轉身進屋去走了一圈兒,瞧得並無什麽一樣,眉頭就皺得更深。


    剛才她正要安歇之時,不知為何,突然就覺心驚肉跳,仿似有什麽她不知的危險臨近了一般,坐立不安,仔細想一想,兒子那暗疾,吃了無數補藥,都是不見效,而自己也是隔三差五的肚子疼,頭疼,昏睡,甚至是滑倒扭傷了腰,事事都透著古怪離奇,於是越發不安。


    穿了衣衫起來,見得西廂還有燈光,就轉來瞧瞧,卻也沒有什麽異常,難道最近真是衝了什麽煞神,待得明日一定要去廟裏拜拜,求個觀音像回來供奉。


    她這般想著,就又囑咐了幾句,出門走向兒子的院子,蘭花嚇得後背都被冷汗濕透,哪裏還敢做針線,趕忙就吹了蠟燭,在地鋪上蜷縮著躺下了,心裏千萬遍的念叨,大少爺一定要快些當上家主啊。


    趙夫人一路穿廊過門,剛走到兒子那院門口,就聽得裏麵清晰傳來劈啪之聲,不時還伴著怒罵與低泣,她就覺頭上更疼了,伸手狠狠揉了兩下腦門,惹得老婆子趕忙去攔著,「夫人是不是頭又疼了,咱們回去早些歇息吧?」


    趙夫人指了那院門,怒道,「這個敗家子如此模樣,要我怎麽安歇?」


    老婆子還想勸,卻也不知該如何出口,趙夫人就使了她去拍門,過了好半晌裏麵才有一個小丫鬟開了門放她們進去,老婆子上手就給了那小丫鬟一巴掌,罵道,「你們都睡死了啊,讓主子等了這麽半晌。」


    小丫鬟跪地磕頭,心裏委屈,那二少爺如狼似虎一般,是個母的都要抓去折磨一通,她不躲得遠一些,就遭了毒手了,誰知道老夫人這麽晚了,還要來探望兒子啊。


    趙夫人剛要開口問話,不遠處的屋裏又是「嘭」得一聲,接著就是女子慘叫,嚇得那開門的小丫鬟,立時就哆嗦著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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