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然微愣。這不是古代求偶的曲子嗎?那誰誰誰用來撩撥那誰誰誰的。


    嗬,這人真行,明知道吹笛子的是兩個人,居然輪著撩。


    蘇然聽那簫聲離這不遠,就手握著笛子,站起身:「哪來的人渣,我去會會。」


    真真忙跟上她。


    朱人渣站在小湖邊,玉樹臨風。待簫聲停下,他轉過身,極有風度地對蘇然微頜首。


    「蘇姑娘。」


    蘇然勾唇一笑。連莊主都不叫了啊,脾氣夠急的。


    殷祺見蘇然先一步到了,就停在不遠處,想看看她什麽反應。


    蘇然邊往他那走,邊笑道:「朱管事好眼力。」


    朱晗一手捋著胡須:「蘇姑娘姿色天然占盡風流,實難遮掩。」


    蘇然聽了,眼波流轉,微笑地對他勾勾手指。


    朱晗往前兩步。


    真真在一旁,想開口說話。蘇然遞她個眼神,示意她等下再說。


    她微側過頭,問朱晗:「你看我,長得怎麽樣?」


    「一貌傾城。」


    蘇然含蓄一笑:「有眼光。」


    朱晗深情不語。


    「我不光人美,還很年輕!」蘇然笑著誇起自己來,「手下有一百多個弟兄,打仗是不夠,但好賴也能被人叫聲蘇莊主。我還有點錢,不太多,這輩子是餓不著了。」


    朱晗淡笑,讚道:「蘇姑娘年紀輕輕就有如此作為,稱得上女中英傑。」


    「過獎過獎。」蘇然客氣道,「我說這些呢,隻是想告訴你……」


    「我的條件太好了,所以挑男人的眼光有點高。」她上下打量朱晗,一臉抱歉地搖搖頭,「長成你這樣的,不太行。」


    朱晗今年三十有二。他家世良好,頭腦聰明,樣貌不俗,活到現在也算順風順水,偶有小麻煩憑著心機都能輕易解決。唯有在男女一事上,過於自命風流,動不動給自己弄個情聖人設,總是以紅顏知己遍天下自豪。


    他看不上婚姻這種形式,覺得愛情美就美在男女曖昧朦朧時刻,互相的試探撩撥。一旦麵紗掀起,他就興趣全無。


    初見蘇然時,他對這個年輕貌美偏偏領著一群粗漢的姑娘好奇不已。


    待發現她是那種拿得起放得下的性格後,朱晗覺得自己又要掉落情網了。


    他不大明白蘇然對他的意見是從哪裏來的,用簫聲應了她的笛音而已。


    不過他自詡花間老手,對這點碰壁並不在意,反而還覺得有趣。


    他不改麵上微笑,拿出一支通體潔白的玉笛,遞給蘇然:「蘇莊主想學吹笛,朱某這裏正好有支閑置的笛子,很適合蘇莊主。」


    蘇然看看那笛子,扭頭詢問地看向真真。


    真真小聲說:「成色非常好。」


    蘇然和她咬耳朵:「你要是喜歡,我就收下。」


    真真搖頭,明確表示自己不要。


    蘇然便轉回頭教育朱晗:「送禮要投其所好。你以為聽到我吹了兩聲笛子,就代表我喜歡這種東西了?」


    朱晗完全不氣餒,將笛子收起,問:「那不知蘇姑娘喜歡什麽?」


    蘇然想了下,直白道:「我是個俗人,就喜歡真金白銀。」


    朱晗看向真真:「想必這位姑娘也不會收了。」


    真真表情沒有一絲變化。


    蘇然哧笑。這人是要把自己當情聖啊。


    她語重心長地說:「追女生第一條,就是絕對不能讓她知道你想同時追兩個。」


    回去的路上,真真忍了又忍,最終還是決定告訴蘇然。


    「莊主,他吹給我那曲叫《洛水止息》。前朝名臣洛康因直言反對新政被處以絞刑,他在臨刑前彈奏的這曲。」


    她是想讓蘇然知道,朱晗並沒有追求她的意思。


    「沒關係,我就是看他不順眼。」蘇然腳步不停,又隨口說,「他吹這曲子幹嘛,聽著怪不吉利的。」


    真真沒說話。待到二人回到房中,她關好門,才回答蘇然。


    「洛康是我父親佩服的人。他常說,為人臣子,就該如洛康這樣,敢於直言進諫,不畏生死。」


    蘇然怔了幾秒後,心裏浮上個念頭,所以她父親最後果然學著洛康直言進諫不畏生死去了。


    「我父親是曾經的鎮北大將軍蕭廣。我原名蕭宜真。」


    蘇然馬上在心裏串通起昨日她說的話,稍微一想,便明白了前因後果。


    蕭廣作為忠臣,選擇直言進諫,卻被皇帝來了個滿門抄斬。


    真真逃出來,在母親和奶娘的有心保護下,護住了童心。


    然而之後,卻有人告訴她,她父親是冤死的,鼓勵她為父報仇。


    這和她母親的教誨矛盾,讓她無所適從。


    蘇然有點同情,難怪她老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她問道:「那朱晗吹這曲子是想與你相認?」


    「大約是試探我,畢竟那時我還小,容貌已經發生很大變化,他應該不確定。」真真搖搖頭,「他是我父親請的教習先生,給我兩個哥哥啟蒙。等我到讀書年紀時,他已經被父親帶到軍中,做了軍師。」


    真真抬起頭,堅定地說:「我不知道他試探我的目的是什麽,但我不會和他相認的。父親出事後,他是最早選擇離開的人。」


    蘇然咂嘴。朱晗想與真真相認,應該心裏是有一點愧疚的。


    他能被帶進軍中做軍師,肯定是有些本事。如今他生活不錯,見到疑似舊主遺孤想拉一把,倒能理解。


    以他的圓滑性子,當初估計是力勸將軍不要和皇帝對著幹,可是梗直的忠臣不聽他的。


    大難臨頭各自飛,也不能說他做錯了,頂多是沒什麽骨氣的人。


    和自己有點像,難怪她覺得能理解。


    真真又開口:「你昨日說,那些勸我報仇的人,或許另有所圖。但我想不出,我一個孤女,他們有什麽可圖的。尤其是……」


    她往殷祺住的那房看了一眼,說:「不曾發現他們和我父親有什麽過厚交情。我小時候,父親大部分時間都在北地與雷靜海打仗。」


    蘇然眼睛一亮,又是北地。


    她下意識看向殷祺的房間。


    巧合這種事,發生一次是巧合,發生幾次那就是有意為之。


    肅王爺為什麽要替蕭將軍報仇,還千方百計找到他的遺孤帶回府偷偷撫養。


    真真不明白,她可明白了。


    還真是另有所圖呢。


    她哼了一聲,頗有些萬事皆在掌握的樣子,對真真說:「我知道他們圖什麽了,肯定是圖你父親的兵。」


    「你知不知道你父親以前有多少兵?」


    真真蹙眉想了下:「我那時還小,再說行軍打仗這種事,不會對女孩子講。我隻偶爾聽到過父親和人商議事情時說,再派七萬大軍過去。」


    「這就是了。」蘇然一拍大腿,「你父親是個忠臣,人以類聚,圍在他身邊的肯定也是忠臣多。如果他是含冤死的,他的手下能沒幾個揭竿起義的?就算被朝廷收了,也肯定有人心中不甘。」


    「這時,比如,」她挑挑下巴,往殷祺那點,「他把你娶了,那他就可以借你的名義將你父親舊部收起來,還可以團結朝中為你父親不平的人。」


    「但是,」真真不太明白,「如果我父親是被奸人陷害的,隻需要讓皇帝看到真相,要兵做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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