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有些同情麻若蘭。


    她似乎隻看到人性惡的一麵,以為世界是肮髒醜陋的,卻忘記了人性也有光輝和善良的一麵。


    “我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麻若蘭道,“再善良的人心中都有一隻‘心蠱’,隨時都有可能跳出來傷人的。我隻是壓住你心中的心蠱而已。不要猶豫了,動手吧!”


    我沒聽懂麻若蘭這話的意思,多年之後,我才明白這話的內涵。


    我收住心神,看著黑血冒出,用烏青匕首劃開了一道口子。麻若蘭額頭上汗水涔涔落下,咬著牙關卻沒有喊出來。


    我不安地看了她一眼。


    “不用管我,找到子彈頭!”麻若蘭大聲叫道。


    我心中暗罵,真是個不近人情的怪老太。


    烏青匕首很好用,輕易就劃開了口子,黑血冒出,看不清楚子彈在什麽地方。


    我隻能將手指伸進去,找了一會,摸到了子彈頭所在的位置,可是憑我的力氣根本就取不出來。


    “將刀伸進去,磨骨頭!撬出來!”麻若蘭又是堅決地說道。


    我沒有辦法,隻能按照這個法子,期間看了兩眼麻若蘭。她臉部表情變化並不大,好像這種刻骨的傷痛並不能影響她。


    花了十多分鍾,我終於取出了花生米大的子彈頭。


    我後背一縮,一道紅色的煞氣快速退去。


    麻若蘭並沒有完全相信我,就在我幫她取子彈頭的時候,操控了房間裏的紅色煞氣,這煞氣落在我後背上,隻要我生出異心,隨時都有可能了解我的性命。


    好可怕的女人啊!


    我背後完全被汗水濕透了。


    麻若蘭緩了一口氣,放出灰色蟲子。


    那灰色蟲子到了傷口位置,快速分散,吞食傷口流出的黑血,有一些甚至鑽了進去。


    “不得了,它們鑽進去了!”我失聲叫了出來。


    萬一灰蟲子失控,眼前的麻若蘭就要被吃得幹幹淨淨了。


    “它是我養的蟲子,不會吃掉我的。”麻若蘭平靜地說道。


    灰蟲子喝過毒血後,從傷口上滾落下來,掙紮了兩下,身子僵硬,半天都沒有恢複過來的蹤跡,竟然全部死掉了。


    麻若蘭傷口的黑血被清理之後,用布料簡單地包紮一下,算是處理好了傷口,道:“蕭寒,離開這個小鎮,咱們往九江那邊走去。”


    這時我才知道,這個靠近我家鄉的小鎮,隸屬於江西九江。


    若再往九江那邊去的話,將離故鄉就會越來越遠,要想回去怕也會越來越難的。


    走到小鎮外圍的時候,天色已經暗淡下來,西邊的霞光甚為美麗,照亮整個天空。


    我站在一塊大石頭上,回望了一眼故鄉的方位。


    那個村莊雖然充滿了愚昧,但畢竟是生我養我的故鄉啊。


    我轉身走出去的時候,淚水潸然落下,從此一腳踏入了風雲詭譎,凶險無比的蠱蟲世界。


    麻若蘭右腳受傷後,走得並不是很快。


    但是她的韌性極好,受了如此重傷,並沒有影響她的鬥誌,每一步都走得異常地堅定。


    小鎮外有夜班車開往九江。


    我們上了車之後,沿途一片漆黑,深秋來臨,蟲類開始進入了休眠期,整個原野無比地寂靜,很少聽到蟲類的聲音。


    車裏的人也是無比地寂靜,大家懷著各種的目的離開故鄉,有的沉浸在歡樂和期待之中,有的沉浸在悲傷與憂慮裏。


    整個過程中,麻若蘭一句話也沒有說,她雖然受了很重的傷,卻沒有睡過去,整個人看起來有些激動。


    我想,應該是和她要去做的事情有關吧。


    我看著窗外,思緒亂飛,一時之間又想起了我妹妹,和她分開已經有三天了,不知道她現在去了哪裏,又經曆了怎樣的故事,不知不覺中,我靠著車窗睡了過去。


    “蕭寒,咱們下車了。”麻若蘭的聲音傳來。


    我揉了揉眼睛,下車之後,發現並沒有到達九江市,而是一處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鬼地方,眼前便是一座高山。


    麻若蘭指著高山道:“咱們上山去,山上有我們要的東西。我需要休息,不能自己走路,由你被我上山!”


    我雙目怒睜,瞪著麻若蘭:“你不是開玩笑吧,早知道自己受傷不能走山路,就應該好好地休息。我跟你說咧,我才十五歲,從小就身體不好,背著你走路,會把自己壓垮的。”


    麻若蘭道:“娃娃,年輕人就是要鍛煉鍛煉,這樣子身體才會變好的。我又不會吃掉你,你怕什麽。”


    我聽出來了,這話裏威脅的意味很足,她雖然不會吃掉我,但是她身上帶的蟲子會吃我。


    “希望你今天要辦的事情,真的可以救我的性命!”我心中直喊倒黴,和這麽一個老女人在一起,我還能有什麽辦法呢。


    背上之後,我發現她並不是很重,身子幾乎都是骨頭,至於身上帶的毒蟲和蠱蟲,好像也沒有什麽重量。


    我白天再鎮子上吃得很飽,力氣還算充沛,背著麻若蘭一路往上爬,中間休息了好幾趟,到了半夜十二點的時候。


    我終於背著她到了山頂,連綿一片的群山隱在黑暗之中,往南邊看去,更是一片霧氣繚繞,隱隱地聽到瀑布落水的聲音。


    “這裏已是廬山群峰境內,往那邊望去就是秀峰,山上有不少瀑布,大詩人李白有過詩句。”麻若蘭說道。


    我有些驚訝,未曾料想,麻若蘭的文化修養還不錯。


    上了山頂之後,麻若蘭開始自己走路,走了大概二十多分鍾。她領著我在一塊大石後麵,走到了異常隱蔽的小路,鑽過去之後便看到一處垂下落下的瀑布。


    深秋季節的降雨量很少,瀑布並不是很大。


    在瀑布邊上,一個篝火正燃燒著。


    篝火邊上坐著兩人,一個老人和一個女孩子。


    老人穿了一身深藍色的袍子,旁邊的女孩子則穿了一身紅色的衣服,兩種顏色映襯分明。


    我和麻若蘭出現在這裏的時候,老人與女孩子已經站了起來。


    老人是一張標準的國字臉,眉毛有些發白,個子也很高大,站在那裏,不怒自威,雙眼炯炯有神,充滿了力量。


    身邊的女孩子紮著兩個馬尾,臉色在火光的映照下,紅撲撲的,全身收拾得幹幹淨淨,一雙眼睛無憂無慮清澈明亮。


    麻若蘭領著我最終停在了三米開外的位置,將鬥笠摘下來,丟在一旁的石頭上,說道:“路上發生了一些意外,所以來晚了。”


    白眉老人道:“早也好,晚也好,你能來,說明你還活著!”


    這話的諷刺意味很強,麻若蘭卻沒有生氣,道:“是啊,大家都活著,都不容易。”


    兩人說完這話,忽然都沉默了下來,氛圍為之一變。


    麻若蘭回頭看了一眼我,目光落在被子彈打了個對穿的方口罐子上,她是要我手上的金蠶蠱。


    我明白過來,趕緊把方口罐子遞給了麻若蘭。


    那白眉老人也從身後取出了一個銅製的葫蘆,樣子甚為怪異,壺口的塞子是一隻猴子的模樣。


    我忽然感覺到銅葫蘆裏也有蠱蟲。


    麻若蘭和白眉老人顯然是約好了時間地點,他們在這裏,是要用各自帶的蠱蟲相鬥一場。


    據麻若蘭所言,方口罐子裏是苗疆第一的金蠶蠱,想必那白眉老人銅葫蘆裏裝的蠱蟲,也不是一般尋常的毒蠱蟲吧。


    麻若蘭接過金蠶蠱之後,搖動了兩下,說道:“不瞞您老人家,這裏麵是我苗疆排名第一的金蠶蠱,養出來已經有十幾年了。咱們之間的這場拖延多年的鬥蠱,總要分出個勝負了。”


    麻若蘭的聲音分外自信。


    那白眉老人眼神稍稍呆滯了一瞬,聲音有些顫抖:“你們真的養出了金蠶蠱?”


    麻若蘭哈哈大笑:“是真是假,試一試就知道了!當然,你也可以此認輸,跪在我麻若蘭麵前,我也不會趕盡殺絕。我並不是個心狠手辣的人。”這話說到後半截的時候,語調加大了許多,也格外地刺耳。


    白眉老人衣袍一抖,對著小女孩說道:“陳思!你怕不怕。”


    那馬尾女孩不由地一抖,方才還有些困意,到了現在完全清醒過來,點頭說道:“我不怕……這有什麽好怕的。”


    我聽得清楚,眼前女孩子的聲音明明有些發抖,又怎麽不怕呢。


    白眉老人方才振聲說道:“那就讓我孫女試試你苗疆第一蠱蟲金蠶蠱吧。”


    “等等!”我忽地叫了出來,“你們是什麽意思?你們兩個老東西鬥蠱蟲,和她個小女孩子家家有什麽關係啊!”


    “不許你罵我爺爺!還有,我也不是什麽小女孩子家家!”那馬尾女孩腦袋一抬,斜眼看著我,甚為不爽。


    “蕭寒,你不要搗亂。我是要把金蠶放到女娃娃身體裏,等到老頭子趕出金蠶,就算我輸了。”麻若蘭頗有意味地解釋。


    我幡然覺悟,叫道:“不行!這樣會害死她的!”我目光熾熱地看向馬尾女孩……手機用戶請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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