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阮,我剛就想問,一直沒找到空,你這臉上是怎麽回事,打架了?”“下樓的時候不小心磕到的。”阮衿怕她不信,還繼續幹巴巴地解釋,“就是從樓梯上滾下去了。”許雪心裏了然,也沒戳穿這種謊言,隻說,“嘖,過來我給你上點粉底遮一下,臉色這麽難看,也不怕嚇到人。”阮衿還是高中生未成年的omega,也知道在會所做那種服務客人的侍應生多多少少容易出意外,當初應聘他說得挺直接,“盡量不露麵。”於是他基本上一下午都在樓上房間裏做清潔,更換用品和床單被套,到晚上又隻是待在後廚幫幫忙。既然不怎麽需要露臉,倒是也沒特別在意自己臉色怎麽樣。“那麽嚇人嗎?”阮衿有些遲疑,他的確不希望自己出去嚇到客人。草草拍上了點粉底液,又被迫捏著下巴塗了點唇釉,抿在嘴裏是一股黏糊糊的甜橘子味。許雪左看右看,才說了一句,“氣色好多了。”“這個嘴是不是有點太紅了?”“這樣才好看啊。”但阮衿覺得有點誇張了,他把水果拚盤還有酒水蛋糕裝進餐車,一直走到保齡球室附近,又用拇指指腹擦了幾道,才站定到門口。楓木地板亮堂堂地反射著刺目跳躍的光,裏麵遠遠的傳來保齡球擊中瓶身的聲響,嘩啦啦清脆而而空曠的散落。“你媽的,你贏了行吧,230分,狗東西,你不裝逼會死是不是。”阮衿摒棄凝神許久,等那罵罵咧咧的好不容易停下,才向內探個頭問,“請問,蛋糕是哪位先生點的?需要送到包廂裏去嗎?”“我的我的。”周白跑向門口,定睛一看,那位年輕的侍者竟很眼熟,“誒呦,阮衿學長,你在這兒兼職啊?真巧。”穿著標準的西裝小馬甲,喉間係著蝴蝶領結,一把細腰紮在襯衫裏麵,順光而看,竟是打眼的玉麵紅唇,睫毛一耷拉,有點憔悴疲憊的病容出來,像是要價很貴的少爺,弄得人還挺心癢。他在學校外邊是這樣的啊,周白叵測起來。“嗯,你好。”阮衿有些怔愣地看著他,又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生日蛋糕,“嗯,你生日嗎?生日快樂。”上回這個姓周的學弟買了他剩下的冷飲,又討了他的微信號,他那會兒打完針從醫院回到家,腰背疼得厲害,期間手機不間斷嗡嗡作響,“學長學長,語文單元卷能接不?”他想起自己醫藥費去了肉痛的大幾百,趴在床上立即回複道,“可以的,但這幾天我不在學校,周一我來找你拿行吧。”生意談妥了,阮衿還包攬他一周的文科作業以及家校聯係簿的家長簽名,並保證字跡能模仿到以假亂真。這是他的生意合作夥伴,嗯,大客戶。“先推去去旁邊包廂吧,我們一起吃蛋糕。”周白笑眯眯地,“一起”這兩個字咬得很重,也很意味深長。阮衿先去了,後麵李隅喝了口礦泉水出來,被他勾住脖子,“嘖,我看到那個小美人學霸學長了。”“哪個?”“接著裝。”李隅冷著一張臉,很是木然地盯著周白。“你他媽這什麽記性啊,就那個可樂啊。你讓我送冷飲的,叫阮衿,長得還挺好看,他就在這裏兼職。”周白一臉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有點匪夷所思。“不知道,不認識,不記得。”李隅把他給推開了。二人進去的時候,周白提到的那個侍應生正弓著腰在把水果端上去,收了盤子匆匆就要走,被周白一隻手臂給攔住了,“誒誒誒,學長別急著走嘛。”他抬頭的表情顯得有些局促,不明白這突如其來的好意,臉色被橙色暖光照得透白,“後廚還有事,你們吃吧。”周白不依不饒,把人往沙發上推搡著坐下,“我舅舅開的會所,你陪陪同學嘛,有什麽要緊的。”李隅從後麵繞出來了,同坐著的阮衿目光輕輕觸及了,很不客氣地遊曳過整張臉,的確讓他有點印象。他挨著周白坐下,用隻有兩個人的聲音耳語道,“你想幹什麽?”“你不覺得他很好玩嗎?”周白笑了一下。“誒,阮衿?真是八班那個學霸啊。”聞川看了一眼,站了起來,還真是他們高二紅榜上常駐第一的那位,聽說家裏挺困難,今天一見果然是如此。阮衿“唔”了一聲。邵雯雯懶在沙發上,揣著小臂看著聞川站起身來,那張笑容明豔的臉逐漸冷下來。“你是這兒侍應生嗎?還是剛來不久,我們平常來沒見過你啊。”聞川沒跟學霸近距離接觸過,有點好奇。“今天有個侍應生有事提前走了,我頂班的,我一般在樓上。”阮衿這個“樓上”一經出口,不知為何,除李隅之外的幾個人臉上表情都變得微妙起來,很耐人尋味的笑意。“樓上挺髒的吧。”邵雯雯撐著下巴搭腔,這個“髒”的咬字很刻意。阮衿想了一下,那些床單的確總有些不幹淨的痕跡。他兩手搭在膝上,如實回答了,“是挺髒的。”隨即,這幾個人便大笑起來,這古怪的笑聲令阮衿覺得渾身如針刺,持續的低燒讓他有點想吐,胃裏有些東西一直哽在喉頭。“是不是,我說他很有意思吧。”周白笑得往李隅肩膀上躺倒,他在微信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跟阮衿閑聊,覺得此人真是一本正經地像個客服。有問必答,有求必應。李隅仍握著那個銀色的打火機,反複在隱隱作痛的虎口處中摩挲,他對這種爛俗的玩笑沒有絲毫反應。隔著周白後腦勺黑色的頭發,他能看見阮衿始終保持一個拘謹的姿態,膝蓋朝著門口方向,隨時準備動身離開。但是周白把手腕擱在他的肩上,像攬著任何一個他的兄弟一樣輕鬆,阮衿扮演一個僵硬的支架,這一個手腕的沉重看上去令他很難掙脫。阮衿的到來好像讓邵雯雯打開了什麽開關,她顯得很興奮,站起來要表演一下自己剛學會的調酒。貼著亮晶晶甲片的手從冰桶裏夾了塊長冰,丟到玻璃杯裏然後添酒。李隅看著她往裏麵毫無章法地添東西,朗姆酒,威士忌,伏特加,還有一點金酒,再澆上一層淺藍色的rio,最後勾兌上雪碧,碳酸上湧,白沫沿著杯口不住地淌下來,那顏色變得花裏胡哨。最後在杯口別上蛋糕上一顆沾了奶油的草莓。簡直是毒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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