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衿這才中恍惚中抽身而出,一瞬不瞬地看了李隅半晌,細致描摹過他的雙眼,鼻梁,嘴唇的形狀,它們都像是月下沙丘的陰影,是順滑的,流暢的,立體的,被風吹動了也仍然保持著原樣,且每一粒沙子都在靜謐地反射著光芒。直到這種無聲往複的運動徹底平息掉了心悸,阮衿這才笑了笑,“為什麽我會走丟啊,又沒得夜盲症。”結果被李隅抬手象征性地掐住脖子,臉被抬得更高了些,微涼的指腹把兩頰的肉擠得鼓起來,阮衿看他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的臉,像是準備找他麻煩,但最終又作罷了。他的手還是鬆開了,目光移來了,“行吧,還有空諷刺我,看來也沒不舒服。”阮衿則縮著腦袋表示投降,“不敢不敢。”.而李隅帶阮衿去買貓糧的地方,和阮衿所想像中的“超市”可以說是完全不一樣。李隅是出示會員卡後才能領著阮衿進去的,前麵的上都是高聳的深色木質酒櫃,玻璃瓶如同寶石般低調鑲嵌在其中,再深入則先嗅到了濃鬱的小麥香,然後才看到那些烘焙區那些出爐的新鮮麵包。最誇張的還有個開放的演示廚房,裏麵都是生鮮,戴著廚師帽的店員正在有條不紊地切三文魚。阮衿有點窘迫地跟著李隅,嗅著裏麵極不真切的香氛味道,“隻是來買貓糧的話,有必要來這種地方嗎?”“嗯,會員卡有很多折扣的。”阮衿覺得李隅有點答非所問,但是既然跟著進來了,也隻能作罷。甚至那些擺著試喝的牛奶,紙杯都要比普通超市給的紙杯要大一圈,李隅還隨手給他斟滿了一杯,像是開玩笑般遞過去說,“喝點吧,能長高的。”他又跟著李隅七拐八繞,才走到寵物用品的地方。各色貓糧掛了琳琅滿目一堆,國內外的牌子還都一應俱全了,而且並不是阮衿所想象中,全是高端到他買不起的那種。阮衿找到了還是他家貓吃的那個牌子,既不算貴也並不便宜,算性價比很高的。被掛得稍高了些,還是李隅幫他取下來的,且最終印證了他之前所說的話。在周末會員日裏使用了那張打折卡,結賬的時候的確比市麵常見價要低廉許多。阮衿在鬆了一口氣之餘,又開始覺得,李隅比自己想象中要靠譜很多。就是那種從骨子裏透出來的尊重和修養,尤其容易在細節之處被無限放大,讓人覺得難以招架。一直到徐徐走出商場之外,各自拎了一大包貓糧,阮衿才說話,“你知道我為什麽之前不敢確認你喜歡我?你說我是遲鈍?好像是有點。可那主要是因為你本身就是一個很好的人,我能確定這是你對我的特殊化。”李隅的聲音在夜風中顯得很模糊,帶著有點匪夷所思的笑意,“有嗎?我很好?帶你買一次打折的貓糧就把你收買了?”“有啊。”阮衿也跟著笑,“又不隻是貓糧,嗯,還有特別多事,大部分你自己都沒察覺到。我覺得你很溫柔,之前沒有人這麽說過你麽?”李隅那邊則不說話了,不知道是是害羞了還是怎麽回事,他陷入了長久,持續的沉默。夜色被拉得極其綿長,悠遠,撫摸在人的臉頰上如同纏綿的蛛絲。金色的路燈像是蜂蜜,澆築在李隅的臉上,肩上,還有拎著沉重貓糧的手指上,讓他全身的薄而漂亮的肌肉線條都緊繃成流暢和諧的一線。直到再度走進了沒有路燈的黑暗之中,他才笑了一聲,說,“沒有,你是第一個。”阮衿很篤定:“那以後肯定會有更多人這麽覺得的。”“別把我想太好了。”李隅走到公交站牌下麵,看著被遠處車燈照亮的地麵,就像是第一縷日出照亮了地平線,“自我感動太簡單,不要想太多。”可是迄今為止一直是李隅在適應他的節奏,像邵雯雯,周白,聞川,薛寒……他們或許真的不是故意的吧,但那些傷人的傲慢總是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來。而價值觀始終是棱角分明,誰站在更卑微的下位,誰的玻璃心就被他們徹底碾碎。像周白那次說的,“我家裏還有幾箱筆,送你了……”原話他記不清了,但大致是這個意思吧。這句話有錯嗎?沒有,甚至很大度。可是作為窮人那點敏感的自尊,總是會不合時宜地義憤填膺,握著拳頭揮舞起來,說著“是啊……你,你們,的確可以買幾箱,幾百箱,我卻連一根都買不起!這就是我們的差距所在!”如果李隅不是有一顆天然溫柔的心,那就是有一顆天然會蠱惑人的心,或者兼而有之吧,他總知道如何讓對方最大程度上感到舒心,以一種自然的方式去淡化那些既定的矛盾。遠處的公交車緩緩行駛過來,紅色的數字鑲嵌在夜色中,正是阮衿回家要坐的那一輛。李隅要跟著他一塊過去,結果被攔住了。阮衿把李隅手中幫他拿著的東西接過來,然後說,“別送了,有點晚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李隅看著他,眼睛眨了一下,極其罕見地說了一句話,那聽起來如同一種生澀的撒嬌,“那你抱一下我吧。”阮衿心跳漏了一拍,盡管兩個手都被貓糧袋子占滿了,聞言還是直接湊過去。其實這並不算他去抱李隅,純粹是李隅來抱他,那些塑料袋包裝袋被李隅逐漸收緊的手臂壓得劈啪作響。結果他開口就是,“以後少看點心靈雞湯吧,阮衿同學。”阮衿蹭著他的頭發笑著不說話,李隅這個人吧,什麽都好,就是有點口是心非,他明明喜歡這些“心靈雞湯”喜歡得要命。作者有話說:好短的一章,額,加更也沒有,無語。我隻能盡量日更吧我。第69章 不健康之吻“阮衿,阮衿……你有在聽我說話嗎?”被陳幸叫了好幾聲,又是打了一個響指,阮衿這才終於回過神來,抬手揉了下自己的眼睛,“不好意思啊,走神了。”現在學生都去跑操了,陳幸因為生理期請了假,而阮衿則在收送去學工處的問卷調查,諾大的教室就剩下兩個人在裏麵。這份問卷調查是關於學校食堂菜品意見的反饋,聽說最近又有校友企業來投資,之前拍那些照片也是為了迎接他們下周的蒞臨。說是要捐錢把食堂再重新粉刷裝修一番,還說要再建一個蝴蝶館,和學校原先那個湊成雙子,左右映襯著,多像是蝴蝶的一對翅膀。但蝴蝶館算是阮衿在校園中最不喜歡的地方,那些美麗又死氣沉沉的標本,成排地伏臥在玻璃櫃裏,或者被釘死在牆上。空氣中仿佛充斥著有毒的磷粉,舉目四望都是像眼睛一樣的花紋,還有裏麵宣傳牆後是淡紫色的燈光,令他從開學初跟著參觀就覺得有種詭譎的不適。進入夏季的作息時間表後,早自習打鈴到出操中間的時間總是緊巴巴的。有些人的問卷調查沒來得及交,隻匆匆丟在課桌上,還有些班級序號也沒有填好,阮衿便幫他們再重新弄一弄。“你想什麽啊你……”陳幸看著阮衿低垂下去的臉,睫毛斂著,眼瞼下麵泛開兩抹淡青色,看著像是昨晚上沒睡好似的。雖說阮衿上課時候沒精神,打瞌睡總是常態,不過倒也沒今天這麽嚴重,都起黑眼圈了。陳幸琢磨了一下,語氣有點泛酸,“你昨晚是熬到多晚啊?雖說是在熱戀期,跟男朋友聊得火熱朝天,但也不要弄太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