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從某一刻,當他的自尊被李隅撿起來的時候,就開始覺得,自己不能再那樣委曲求全或者無動於衷下去了。好像之前那樣……是不對的。他看著梁小頌額頭出血,捂著額頭在灰撲撲的地上痛苦地掙紮著,然後意識陷入了短暫的昏迷。曾經他和梁小頌也算是好朋友,可不知道為什麽變成了今天這種局麵,就一定分出個要你死我活。報警電話剛撥號,他打開門準備出去找鄰居借繩子,至少一起把人綁起來,光這麽放著肯定還是不行,梁小頌甚至都沒有真正完全昏迷過去。門打開的瞬間,電話中傳來令人安心的警察聲音“您好,這裏是梧桐街派出所,請問……”他剛說了一個“我”字,忽然感覺到腰間一陣劇烈的酸麻。低下頭去,那是一根黑色的電棍,一種無法名狀的感覺頃刻間流遍全身,眼前白光乍現,他剩下的話還沒說完,就一頭栽倒了下去。他不知道家門口還蟄伏著梁小頌的另一個同夥,林躍。在沿著手臂看清這個人慌張的臉這一瞬間,阮衿想到了很多,關於被跟蹤,被窺探,原來是這兩個人一起的……而他們又是什麽時候撞到一起去的……可是所有知覺和意識瞬間收束得太快太快,他如此不甘心,一切都如鯁在喉。關於他剛死去還沒有埋葬的貓,關於下一個周末再見的妹妹阮心,還有明天就從集訓回來的李隅,剛剛說好他要在十點準時到學校接他……他伸手想抓住什麽,可那隻是徒勞,黑暗在瞳孔中劇烈地收縮著,吞噬掉那些八月的,美好的燦爛陽光。闔上眼睛,就像重新回到了母親的子宮中,可那是他最不想回到的,馮蔓的子宮中。作者有話說:八月的陽光真美好!(還沒到出大事的情節,所以不會有什麽,李隅上線就好嘛)第72章 紅裙子坐在返校的集訓大巴車,窗簾被他拉著,但是九十點鍾的太陽依舊是刺眼明亮的。李隅耳機裏還在播放著搖滾樂,坐在他正後麵的人是薛寒。她對數競沒什麽太大興趣,是美術生,本來暑假應該去畫室,但不知道為什麽還跟他一樣報了集訓的班。被盯了半晌,李隅還是覺得不舒服,便把耳機取了下來,回頭去看那個人,語氣禮貌,“麻煩你能不能別再盯著我看了?”薛寒被他逮了個正著,也是覺得很尷尬,但是依舊梗著脖子不退縮,“你這人也未免太小氣了,看看都不行?”李隅也回答得很幹脆,“不行。”薛寒一時語塞,但是同樣又心癢難耐,“你為什麽喜歡阮衿?”但李隅一隻手仍虛虛地握著耳機線,沒有戴上,就隻是貼著臉撐住了腦袋,好像是在假裝閉目養神睡覺,對她的問題根本不予回答。“你還真是小氣。”薛寒往後仰了一下,把長頭發撩開些,“那就當普通的朋友都不行嗎?”“哪種朋友?”李隅把眼睛睜開了些,聲音像是睡著了剛醒一樣,“借著朋友這個名義能做太多事了,沒必要。”薛寒覺得他實在很不留情麵,一定非要說得這麽清楚嗎?是,她是被拒絕了,但是仍然不甘心也是真的。他不喜歡別人在他身上使用那種迂回的戰術,或者是玩曖昧的把戲,所以看出來了就要說出來,怎麽會有這麽不留情麵的家夥。不過就算這樣,他仍是討人喜歡,這也實在是沒辦法的事。一直到下了車,集訓的學生各自流向了歸處,薛寒看李隅看了看四周,然後走到樟樹的陰影下,隨手薅了一把附近長著珊瑚豆。他就隻捏在手裏玩,眼神也不再四下看,撿個陰涼地等人似的。那麽至於是在等誰,薛寒就算不去用動腦子想想也知道是阮衿。希望最好別前來赴約,她酸溜溜地這麽想著,然後從他身邊擦肩而過。薛寒回了一趟學校的畫室取東西,打了電話讓自家司機過來接,等到再度出來之後,發現李隅居然仍然徘徊在校門口的樹下。耳機線掛在脖子上,這一回是在發消息,過了一會兒又是在撥電話,但好像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司機剛到,幫薛寒接過手中抱著的紙箱。她估計自己也是欠的,剛被無情拒絕過還過去問,“你怎麽還不走啊?該不會是被他放鴿子了吧?你要去哪兒,我讓司機送你吧?”李隅自己仍忙得很,不去理會她,繞過她就走。薛寒抱著雙臂看著他的背影,令人生氣的背影,這個人從來不正眼看自己,哪怕隻是一眼,於是她說,“本來有件關於阮衿的事我壓根不想說的。”看到那道影子腳步一滯,她知道自己差不多猜對了。,“但現在我想讓你欠我一個人情。”.嗓子很痛,僅僅隻是吞咽了一下,就感覺喉嚨像是被生生灌下一把粗糲的沙子,嘴裏,牙齒上,全是被劃拉開鹹腥的,濃鬱的鐵鏽味。阮衿費力地睜開眼睛,狹窄的水泥房裏光線很暗,呈現出一種混沌的灰。靠近屋頂的地方開著一小扇氣窗,生鏽的排氣扇沒有絲毫動靜,隻一束沾染著粼粼飛動的灰塵的陽光降落到他的眼皮上。那麽現在應該是第二天了吧?具體幾點鍾他不清楚,腦袋也昏昏沉沉的。他現在躺在一張單人鋼絲彈簧床上,硬硌硌的,背上被那些鏤空的鋼弄得很痛。手腕被拷在床頭,身體和腳也都被繩子捆得很緊。昨天在被扔到鋼絲床上的時候,他感覺自己像條活魚被丟到砧板上,於是像從夢魘裏睜開眼一樣,彈起身之後,第一反應就是抽出那把水果刀。他不知道自己捅到了誰,或者說是哪個部位也不清楚,但是用力往深了紮,還劃拉出了口子。他聽到了黑暗中的悶哼和咒罵聲,然後自己下頜上就挨了重重一肘,他直接就被打昏過去,本就渙散的意識從黑暗陷落到更黑暗的地方去了。現在低頭能看到t恤上沾了一大塊不規則的幹涸血跡,像一條纏著他的赤練,從中間攔腰截斷,看上去很唬人,但那些並非是他的血。他試著稍微動彈了一下,下頜骨被刮蹭一下產生出的鈍痛讓他沒辦法去思考該怎麽脫身。那麽現在到底是上午還是下午,他想,我總得去接李隅吧……他從來不想做個不守信用的人,明明說好的事情卻做不到,這樣不好……但除了換個姿勢從躺臥變成坐起來之外,也沒有任何辦法。手銬緊緊地箍住了他的手腕,勒得又紅又痛,幾乎要陷入皮肉中,但是異常牢固,他完全沒辦法掙脫開來。如果是繩子,他覺得自己可以尚且能用牙齒去咬,可是金屬要這麽辦?地上堆積著一些亂七八糟的建築材料,破碎的木材,磚石,玻璃,還有快爛掉的繩子,都沾著灰盤踞在地上。不遠處還擱著一個生鏽的油漆桶,這裏好像是個爛尾樓,亦或者廢棄的工廠之類的。因為實在看不清外麵,他也不能確定自己在哪兒。那個桶裏,會塞著別的什麽工具嗎?比如他所期望的鉗子,扳手,刀,或者別的什麽,一切可以拿來用的東西!盡管繩子勒得他喘不過氣來,但阮衿還是努力往前挪動著,準備用腳踹翻了看看。但是腳尖才堪堪擦到邊,林躍和梁小頌已經回來了,手上都提著東西。梁小頌一看他的動作就知道想幹什麽,倒是自己幫忙一腳踹翻了那個桶,鐵皮撞擊在地上發出空蕩的聲音,“什麽都沒有,別想了。”阮衿開口說話都覺得下巴有點疼,他還努力保持著鎮定,“我覺得你們這麽做沒有任何意義。”“說的好像你知道我們要做什麽一樣,別總這麽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梁小頌把懷中抱著的東西放下了,然後一層層地解開外麵包著那層深色布料,那是一個陰沉沉的烏木盒子,上麵鑲嵌著一枚橢圓狀的黑白人像,是個正在微笑著的女人。阮衿覺得自己開始發抖,除了毛骨悚然之外,隨之而來湧現出的一種嘔吐的衝動。這副表情倒是令梁小頌覺得是不錯的,總算不擺著那種“我沒有錯”的清高臉了。“你怎麽能把許阿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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