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restarted梁小頌聽到門“篤篤”地被敲響了一下,模糊的聲音隔著薄薄的門板傳過來,“開門。”那聲音聽起來明顯不是林躍,但鎮定,冷靜,也沒有任何情緒的起伏。那剩下半根煙被梁小頌滅在腳底,他躬身撿起地上的一塊紅磚,一邊說著“來了”,一邊在手中掂量幾下試試重量,這才緊貼著牆根過去開門。他剛把鎖輕輕壓著打開,就被人迅速撞開了。那磚頭還沒重重落到來人的後腦勺上上,自己的眼前就已經倏地暗了下去。還沒來得及伸手摸到那是什麽東西,眼前隻是晃動著一片模糊的紅與白,梁小頌感覺自己側臉被狠狠地揍了幾拳,即使隔著布料,拳頭從嘴角刮蹭至耳根的疼痛也是火辣辣的。然後又是太陽穴被擊中了,這下打得極精準,壓在那根筋上,他有那麽幾秒眼前全黑了下去。那塊磚被他胡亂投擲出去,也不知道打中沒。一切瞬息萬變,而那件罩在他臉上的是一塊布料,他扒拉下來低頭定睛一看,正是林躍穿的那件襯衫。而上麵那部分鮮紅濕潤的,摸起來仍然殘存著溫度,不是血還能是什麽?一股巨大的不安霎時襲來,他再起抬頭,還沒看那道影子,胸口中央就被踢中了。那股巨大的慣性讓他的後背猛地撞向了金屬架上,後脊上酸痛炸裂開來,而那架子上擱著的一些瓶瓶罐罐也全都震下來,劈裏啪啦砸到他的肩頭和腦袋上。灰塵撲撲,頭暈目眩,他暫時癱在地上爬不起來。阮衿的頭昏昏沉沉的,側著的臉貼在鐵絲床上喘氣,感官仍然都保留著,那耳朵聽到的聲音很喧鬧,那眼睛也能看到晃動的人影,可是都很遲鈍。難道是因為他之前掙紮得太厲害,所以精力都用光了?以至於視力,聽力居然也都先被透支了些。他感覺有人的手指在輕觸他的臉頰,還以為是林躍或者梁小頌,下意識就先掙紮著往後躲開。“是我。”李隅的聲音。真奇怪,本來感覺什麽都看不清聽不見,但是就這麽簡簡單單地兩個字,就像是破開迷霧毒瘴的陽光,亦或是分開紅海的摩西的權杖。忽然之間,一切都變得極其靈敏和清晰,他像是從殘障人士變回了健康人,還以為自己是在憑空發夢。阮衿隻是怔怔地睜著眼睛,看著蹲在自己麵前憑空出現的李隅。看他低頭動作迅速用鑰匙幫自己解開手銬,又拿小刀劃開那些綁縛著他的繩子,把他從這個鋼絲床上扶起來。他看著李隅毫不拖泥帶水的動作,聽他輕微的喘氣聲,解繩子的修長手指上沾著紅色的血,指甲蓋,指縫裏都是幹涸的紅。循著動作,鼻尖和鬢角的發梢的汗水往下像星星般一顆顆抖落下去,更多的是混著不知道從哪來的灰塵一起流淌,在側臉上重新衝刷出了幾道白皙的溝壑,領口上一圈都漬著深色的濕跡。阮衿從來沒有見過李隅這麽狼狽過的樣子,汗水,灰塵,血跡,這些東西好像都不應該出現在他身上。阮衿本來不想哭的,他從不想為自己掉一滴眼淚,但是不知道為什麽看著李隅這副樣子,忽然卻覺得胸腔中如同被一隻手生生撕裂般的難受起來。李隅像隻大貓般蹲著,然後仰起臉,眼睛裏是平整而無褶皺的黑色湖麵,反倒映照出自己一身的狼狽來,口紅,裙子,五彩斑斕的臉,看上去不倫不類。“不哭。”李隅撫了一下他的眼角,握著他的手腕,“先跟我走。”阮衿吸了一下鼻子,正點頭準備站起來,餘光卻忽然瞥到旁邊舉著一張椅子朝李隅後背砸過來的梁小頌。他一瞬間心髒都快停跳了,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把李隅往一邊推。李隅反應也很快,兩個人抱著滾到一邊去,那隻本就稀爛的椅子在他們耳邊頃刻間砸得四分五裂。李隅墊在阮衿身下,極小聲地悶哼了一下,阮衿覺得他抱著自己的手臂都收緊了些。他忙不迭從李隅身上爬下來,還沒來得及問為什麽,卻見李隅幾乎是一躍而起,像離弦的箭,去按住要趁機溜走的梁小頌。李隅一隻手把梁小頌雙手反剪,讓他整個人像一道拱橋,整張臉抵在門板上擠扁成一團。梁小頌脖子被掐著,梗出鼓起的青筋,唇角沾著噴濺的血沫子,仍在艱難說話,“你他媽護著阮衿這個女表子……你是被騙了,根本就不知道他……”李隅根本不想聽他廢話,按著他的頭往門板上磕得直響,“我知不知道需要你告訴?你又算是什麽東西?”“嗬嗬……我算什麽,你去問阮衿啊……他沒敢跟你說過他家裏什麽情況吧……”梁小頌神經質地大笑起來,“你問問他敢嗎?我媽的忌日他來過一次嗎?!”說到這裏,他的目光落在那個骨灰盒上,李隅循著視線一同去看,顯然也注意到了這裏還擺著這個東西。梁小頌忽然脖上鉗製住的手一鬆,他心中一喜,迅速掙脫開了。但卻見李隅徑直朝他母親的骨灰盒走去,他呼吸一窒,不知道李隅要去做什麽,忙不迭衝過去搶奪。可惜還是李隅先行一步,dv被他拂到地麵上,隻是伸手捧起那個烏木盒子。阮衿都呆了,看著李隅抬高了,然後毫不留情地用力貫向地麵。盒子被摔得開裂,伴隨著那些溢出來的成捧的灰燼,還蒸騰出一大蓬白灰灰的煙塵,淹沒了他們的腳踝,未燒盡的不規則狀塊狀骸骨像埋在沙漠中的硬石頭,是蕭索的,單薄的。一陣死一樣的寂靜過去了,那些飄飛的灰塵才逐漸平息下來。梁小頌眼睛都燒紅了,雙手緊握成拳,不敢置信地低頭看了,抬頭咬牙切齒,胸口劇烈地起伏著,“你……”“如果你真的有那麽愛你的母親,幹嘛不陪她一起去死。與其說這是骨灰盒,不如說是你的工具箱吧?”李隅砸完之後表情仍然是輕描淡寫的,左右拍了拍手,“不就是想讓她看著嗎?那就滿足你過剩的孝子表演欲,讓她出來好好看。”.兩個alpha之間的不要命似的互毆,阮衿還是第一次見。是被激怒的梁小頌先撲過去的,李隅不讓阮衿過來,他們從前沒見過李隅打架的樣子,但是見過那些街頭鬥毆的混混。他們總是在街頭巷尾裏混戰成一團黑色的馬蜂,隻是沒有章法地揮舞拳腳,打到誰算誰,打到哪個部位就算哪個部位。不管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隻要對方掛了彩那都還算自己賺了。但是現在李隅打架不一樣,他有種冷靜無畏的狠厲在裏麵,就是招招都要人命。即使對手已經被打得無力招架了,他仍是沒停手,阮衿看見他拎著梁小頌的領子,把他丟到煙霧四起的雜物堆裏,毫不含糊地毆打著。每繼續罵一句“女表子子”“賤人”“瘋子”,他就再繼續施以一拳,像是在計數,揮灑著汗水的影子落在牆上,抬起來又再落下去。阮衿好像聽見了骨頭開裂的聲音,李隅站著,筆直得像一棵白楊樹,就那麽去踢梁小頌的頭,和踢飛路邊一塊垃圾沒有任何區別。好像要踩到他完全發不出聲音為止。這麽下去絕對會死人的,而李隅也沒有任何停手的意思,阮衿產生了這個認知之後就不由得發起了抖,他衝過去抱住了李隅的腰,“夠了……夠了……別打了李隅……”真的夠了。李隅被正麵抱著腰,也沒再繼續了。隻是眨了一下眼睛,涔涔的汗水從睫毛上滾落下去,落到阮衿的頭頂上,那語氣仍然是帶著親和帶笑的,“可他好像還不覺得夠……你聽,他被打得半死不活都還在繼續罵你,這個世界上總是有那麽多死不悔改的人。”“我不在乎。”阮衿嗅著,他覺得這個狀態的李隅實在不正常,“我根本不在乎別的人怎麽說。”仿佛又重新回到那天燒自行車的李隅,那些純黑色的火焰,再度在他身上寂靜地燃燒起來。而他這次要瘋得更徹底些。阮衿也不知道該怎麽辦,越害怕,反而越要死死抱住李隅。他最終還是打了120,那些剩餘的骨灰被他和李隅一起鏟起來重新放進盒子裏,放到了梁小頌手邊。他對著那些骨灰默默在心裏說,“我沒有說謊,我是有愧疚的,可是那些實在太沉重了。”一個偽裝的孝子,一個冷漠的瘋子,還有一個被強迫的女表子,這裏的每一粒灰燼,都好像碎裂的靈魂在靜靜地流淚,觀賞這場荒誕不經的黑色喜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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